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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为了办案,他早就掉头回到山溪客栈了。在莎兰被排除嫌疑前,她是碰不得的。她有发票,还有和发票相符的商品,信用卡上的签名也和签单上的相同,她还有电影票的票根。只要再稍加求证和调查一下她的财务状况,就可以确定她没有嫌疑。见鬼的!罗法官的子女可以继承到的遗产比莎兰多太多了;他们也都有不在场证明,但买凶杀人并非难事。

  寇子对破案并不乐观。大部分的谋杀案都是与被害人关系密切的人犯下的,例如家族成员、邻居、朋友。这件案子感觉起来像最棘手的陌生人凶杀案。关联在哪里?凶手为什么到罗法官家?凶手是某个被他判刑的罪犯吗?从表面上看,那是最合理的推测,只不过屋子的门窗没有遭到破坏的痕迹,屋里也没有打斗过的迹象。就像是法官开门请凶手进入,还和他在书房里聊天。

  就仿佛法官认识他一样。

  所以嫌犯又回到家族成员、邻居、朋友的可能性上。



  寇子把这件案子从头回想一遍。没有邻居注意到车道上停有车子,但当时夜色昏暗。莎兰在快十点时到家,不久后就发现尸体;她的报案时间是十点零三分,线上警网在五分钟内赶到,他则在她报案后十五分钟左右抵达现场。尸体刚刚开始僵硬,由此推断死亡时间约在晚上六点到八点或八点半之间。他认为晚的可能性大于早,因为六点天还没黑。

  罗法官替凶手开门。如果凶手是被法官判刑入狱的人在出狱后前来报复,那么他应该是在门开后,立刻开枪才对。但他们却走进书房坐下来,至少法官坐了下来。他没有起戒心,甚至感到轻松自在,躺椅的脚垫是升起的。

  凶手不是陌生人,不是曾经恐吓要杀法官的人。

  鉴识人员在现场采集到的指纹会很令人感兴趣。法官、莎兰、厨子和清洁妇的指纹都是理当有的。莎兰已经在凌晨捺印了指纹供比对之用。厨子白黎娜排在今天上午到警局捺印指纹,虽然她泪眼汪汪地说她已经两、三个星期没有进去过书房。清洁妇则被排在下午捺印指纹。还有谁?屋子定期打扫,所以任何指纹都应该是新留下的。

  邻居也必须详细调查。任何人都有可能在夜色的掩护下走过来枪杀法官,然后不慌不忙地走回家。他再一次遇到动机问题。就他目前所发现,老法官十分讨人喜欢。没有骷髅挂在他的衣橱里,没有见不得人的怪癖。他不作弊,无论是打牌或办公。他不赌博,不酗酒,自从八年前妻子去世后,没有交过女朋友。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有不曾在法庭上和他起过冲突的人想要杀他?



  如果不是仇杀、情杀或财杀,那么还会有什么动机?

  没有了。所以动机还是不脱那三者。他怀疑是仇杀,因为法官不但认识杀害他的凶手,还请他到屋里坐。情杀呢?法官八十五岁,没有女朋友,根据众人的说法,他在妻子生前对她完全忠实。如此一来,只剩下财杀了。

  不知何故,抽丝剥茧的结果又是谋财害命。

  那使他兜了一圈又回到莎兰身上。

  他的子女从小在富裕中长大,一直知道家里很有钱。所以为什么现在杀他?为什么不是十年前,或是去年?为什么不再过几年等他寿终正寝?除非有某个子女陷入财务困境,否则他们没有理由设计杀害他。也许是某个成年的孙子女?那需要查一查。

  但莎兰仍然最有嫌疑。

  可恶!

  ☆☆☆☆☆

  莎兰在三点迷迷糊糊地醒来。她躺在床上听着冷气的嗡嗡声,朝闭拢的厚窗帘眨着眼,努力回想自己身在何处。她的脑袋里好像塞满棉花,思考十分费力,更不用说是移动了。

  接着她想起来了,悲伤顿时揪住她的喉咙和胸口。她闭紧眼睛,但没有用。她仍然可以看见法官坐在躺椅上,鲜血和脑浆喷溅得到处都是。她仍然可以闻到鲜血和屎尿混合成的可怕气味。她闷哼一声,睁开眼睛。

  她全身肌肉酸痛的缓缓坐起来。她没有穿衣服,睡衣不在她开给寇子的衣物清单上。她哭到睡着,现在两眼又涩又痛。总而言之,她看来不大像超级能干的总管,甚至不像差劲的总管。

  房间里很冷。尽管天气冷飕飕的,她在回到房间时,仍然把冷气打开,因为她鼻塞,高温只会使呼吸更加困难。当时她只想倒头大睡,所以把“请勿打扰”的牌子放在床头柜上,好让家属在需要她时能联络到她。但除此之外,她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房间里太冷了。事实上,冻得要命。莎兰冲出温暖的被窝,把冷气切换成暖气,然后冲回床上、钻进被窝里发抖。

  门内的地板上有白白的东西。便条。她叹口气,下床拾起两张便条纸,再次回到床上。她打开枱灯,把枕头塞在背后,开始看留言。

  第一张便条是旅馆接待处的留言。有人送了一件外套来给她,由柜枱代为保管着。第二张是寇子的简短留言“打电话给我”,时间是二点三十分。

  她叹口气,拿起行动电话拨打便条上的电话号码。

  他几乎是立刻接起电话。“寇子。”他的声音低沉而警觉;她猜他可能已经灌了不少的咖啡。

  “我是席莎兰。我收到你的留言了。”

  “你睡着了吗?”

  “嗯。睡了大约四小时。对了,谢谢把外套送过来。”

  “不客气。听着,你是不是正好知道有谁欠罗法官的钱?他担心他的投资吗?”

  莎兰用手抹一把脸。“他经常借钱给人,其实该说是送,因为有人要还钱给他时,他总是摇手拒绝。”

  “邻居之中有没有人向他借钱?”

  “据我所知并没有。在那个社区谁会需要向别人借钱?”

  “那要看是否有人有赌博或吸毒的问题,也许有人想隐瞒养情妇的钱,各种可能性都有。他的家人呢?他们有谁在财务上遇到困难?”

  “就算有,他也没提过。我不知道篮子里有没有坏苹果。”她停顿一下,恍然大悟他究竟想问什么。她冷静地说:“我会把我的银行报表和投资组合影印给你。已经付讫的支票要不要?”

  “麻烦了。”他不改公事公办的语气。

  “我不麻烦,但你得跑一趟。它们在法官家。”

  “哪里?”

  “衣橱里有个保险箱,所有的东西都在那里面。”

  “谢谢。”他挂断电话。

  莎兰咕哝一声,挂断电话。今天上午他曾经显得比较和气有人性,但这会儿又恢复粗鲁的老样子。令她吃惊的是,她不在乎他是否友善;他的某种特质使她想要倚靠他。她甚至不在乎他要调查她的财务状况,想找出她的行凶动机,因为调查正好可以洗清她的嫌疑。他只是在做他该做的事。如果他没有考虑她有罪的可能性,她就不会如此自信。他必须考虑到每个人,否则重要的线索就有可能从缝隙中溜掉。

  蓓若和其他的家属深信凶手是以前遭法官判刑的罪犯。最初她在惊慌中认定凶手是那个盯上她的怪胎,但后来她在推理后同意了其他人的看法。但寇子似乎不那样想;他的调查重心偏重她和家属。警方发现了什么他没有透露的事?

  她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也知道家属是清白的。她从过去三年的节日和假期里观察出他们每一个人都深爱法官。他疼爱他的儿女和孙子,和所有的姻亲也都相处愉快。所以寇子知道什么她没有注意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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