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本来就没有所谓的“侍女”存在,那天晚上与你论景谈画,甚至畅言国 事的人,根本就是书画的小姐本人,也就是贺邑尘。”
“对,难怪她自进府里来之后,便从不肯在画上落款,就是怕会被我认出笔迹来。 ”
“问题是,她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呢?二哥,不会是你……你……言语之间,曾不慎 得罪了她,自己却不知道吧?”
载皓本想回一句,“那晚我们根本就没说多少话,也不想浪费时闲在说话上。”但 这句话在妹妹面前当然说不得,只能反问道:“比如说什么样的话?”
“比如说……比如说你与她门不当、户不对,没有办法娶她为妻啦,又比如说-- ”
“湘青,你把我载皓想成什么样的人了?早在确认它是女子的那一刻起,我便决定 此生非她莫娶了。”
“那为什么隔天一早,她会只在你的中衣上留下这幅画,然后便趁你还在香甜好梦 中悄然离去呢?”
“在这三天两夜中,我已不晓得拿这问题问过自己几千几万遍了。”
“二哥。”湘青深表同情的说:“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一定又急又吼,但你光是把 自己关起来急,关起来乱也没有用啊,至少我们知道贺邑尘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加上 有她的书、她的字……”湘青脑中听然闪过一件往事,记得关浩曾经说那扇上的字他最 近好像才又看到过,如果把他找来再仔细肴一下,或许能够真的唤醒他的记忆也说不定 。“二哥,你等我一下,我去叫关浩过来。”
“找关浩做什么?”载皓苦笑道:“该不会是你们夫妻俩认为我终于也有这么狼狈 的一天,所以想将我尽情嘲笑个够吧?”
“就算我们真的有意那样做,也得先帮你把贺邑尘找回来才行啊。”湘青往门口走 迸说:“不然着不到你在她面前发窘的模样,那多不好玩,是--”她突然矮下身去, 驾呼一声:“哎唷;”
“湘青。”载皓赶过来问道:“你怎么了,不会又是想逗你哥哥玩吧?”他满脸关 切,却也难掩疑心的问。
“不,”湘青的额头上已经迅速的冒出汗珠来。“这回是真的,”她佝偻着腰身, 让载皓扶着坐回炕上后,便立刻央求道:“二哥,你快去找开浩来,他在娘那里。”
“可是你一个人--”载皓放心不下的说。
“我没关系的,听说头一胎通常都会比较僈。”第一阵阵痛过去之后,湘青的脸色 总算比较缓和下来,对于载皓来说,也显得较有说服力了。
“好,我这就过去叫他,你可要撑住,千万要撑住啊;”
望着载皓露出难得的慌乱神情,急急忙忙夺门而去的样子,湘青不禁微笑的抚了一 下肚子说:“宝宝,你来得可真是时候,至少你舅舅这会儿会没空为情神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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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你好歹吃点东西,好吗?”在另一个地方,邑尘正用着近似福晋的言词, 苦劝着另外一个人。
“我不饿,不想吃。”她说的也是类似载皓所说的话。
“我知道你很伤心、很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信祥若地下有如,一定也不希望着 到你这个样子。”邑尘忍着满眶的泪水,几近哀求的说:“你就吃一点吧,就算只喝点 汤,也是好的。”
“我要去为信祥报仇。”如意突然冷冷的迸出这么一句话来。
“如意,你……”邑尘捧着参汤的手不禁开始颤抖起来,她完全没有料想到事情会 变成这个样子。
自从得知信祥来到京城,并意欲被害可能为载皓的“新军统领”开始,邑尘的心便 没有平静过,就在她犹豫不决,不晓得该不该离开和亲王府的时候,突然闻知载皓有意 娶妻的消息,而无法再压抑禁锢已久的深情爱恋。
但她没有想到载皓会冒雨出来寻她,得知她是女儿身后所发生的一切,更是她始料 未及的。
之后望着载皓满足安逸的睡容,她终于首度体会到心碎的滋味,甫一结合,便要分 离,难道这就是她和载皓之间躲不过的宿命?
后来她未待天明,便在载皓的中衣上留下一幅画后,毅然决然的离开了那令她从一 个悠游自在的少女,变成为一个心事重重的女人的地方了。
没有,她没有后悔为载皓所付出的一切,因为近四个月相处下来,她已经明白载皓 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虽然他们对国事的看法不同,但载皓那种对他所执着的目标不计成 败、不顾死生,甚至明知不可,却仍坚持为之的勇气与精神,是和所有愿意为革命献身 的同志所散发出来的光采一样动人,一样令人心析的。
如果以革命的立场而言,认定清廷将官均是腐败无能、无可救药之徒的话,那么反 过来说,在忠于朝廷的人的心目中,革命诸士又何尝不是天真激进、惟恐天下不乱的造 反之徒?
爱上载皓、了解载皓之后,邑尘觉得自己的心胸突然比从前还要来得更加开阔,也 更加宽容。
这也正是她最大的收获吧,如载皓所给予她的爱一样,都是他人所无法夺去的“得 ”。
那有没有“失”呢?邑尘抚上自己的胸膛苦笑着想:完全输给了载皓的那颗心,又 算不算是最大的“失”呢?
正因为两方都有她所怜惜的人,而载皓毕竟与她分马于两个世界,所以她才会选择 离开,打算帮如意找到信祥之后,就一起回杭州去,让在京城所发生的种种,只烙印在 她的心中,成为永世不减的记忆。
想不到造化弄人,在帮如意找了两天仍无所获后,信祥的噩耗竟于昨夜传来。
他谋刺正在宴客中的新军统领未果,反被侍卫所杀,连尸体都惨遭丢弃,革命党人 正在积极打探丢弃处,希望无论如何,至少要把他的尸体给找回来安葬。
“我知道那位新军统领是谁。”如意打从听到消息之后,既没嚎啕大哭,也没掉一 滴眼泪,反倒冷寂得教人担心受怕。“我一定要为信祥报仇。”
“如意1”既捧不住参汤,邑尘便索性把碗放下,企图唤醒她。“信祥的死,难道 还教不懂你什么吗?失去了他,我跟你一样难过伤心,也跟大家一样痛惜,可是--”
“不;”如意狂叫着说:“不;你不懂,除非亲身经历,否则这世界上向来就无感 同身受这回事,所以找的痛楚悲哀,你根本完全不懂,没有一个人懂的。”
“如意,我知道有些话你不受听,现在也听不进去,但身为你多年的挚友,我却不 能眼睁睁看你再重蹈覆辙,你醒一醒好吗?革命大业若想有成,一定得靠群策群力才行 ,我们已经失去了信祥,不能再失去你了。”
“你在怕什么?”如意的眼光突然冷冷的扫过来。“你真的为我操心吗?或者是为 了与你共处了四个月的载皓?”
邑尘闻言恍遭雷击,霎时竟吐不出一个声音来。
昨夜大伙儿在震惊悲恸之中,仍不得不善用难得碰头的机会,强打起精神来交换这 阵子的情报所得,于是便有人在邑尘还来不及示意之前问:“贺邑尘,载皓府中可有什 么新的消息?你一口气潜伏了近四个月,又一直紧跟在载皓那清廷爪牙的身边,多多少 少应该会有所斩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