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桌另一头有人在说:“有时候,爵爷,那样也就足够了。”
“天知道我们花了多少年的时间想要他们听话。”贝唐玛的总管说道。
莫莱的管家站在长桌后面,指挥着厨房的仆役上菜,他俯身在莫莱爵爷的耳边说了一些话,尼尔耸耸肩不睬他。
“威尔斯人绝对不会听话的,更不用说征服了,”尼尔说道:“如果现在伦敦方面是这么想,那可错了。”
总管哼了一声。“不错,莫莱爵爷,我们都看了卡沃德的手下是怎样在你自己的城堡门口找麻烦。我相信,那个城门也被他们烧坏了。”尼尔怒视着他,他笑了起来。“噢,真是运气不好,一点也不错。你现在把外面的墙修好了,无疑已经知道怎么防备他们了。”
“尤塔。”有人在叫他。
“我只是想说,我们伟大的国王即位以前就在这边境打过仗,很轻易地就好好地教训了那些威尔斯人一顿。”
贝唐玛说:“不要吵了,这样说莫莱爵爷是很不智的。他来这里时人手不够,而且又都是一些法国兵。你说国王在这里打仗的时候,朱爵爷正是亨利的手下大将。如果说卡沃德是为了泄恨,那也是因为他没有忘记亨利王子给他的失败,而那又要归功于朱爵爷了。”
“爵爷,国王——”尤塔想继续说。
“不喜欢流血。”贝唐玛说道。“很少人知道这一点,可是尽管他在战场上那么神勇,他其实还是宁愿谈判而不要残酷的战争。”
尼尔咕哝道:“不错,他把血腥的事留给别人去做了。”
没有人听见他说的话,他倾身向前,想看看坐在贝唐玛另一侧的妻子。她正在看着送上来的鳗鱼,用手指挑起一条放在自己盘子里。
虽然贝唐玛的随行人员中有些女士也很漂亮,但是艾琳仍然是在座最出色的一个。他们一个晚上都在喝酒,尼尔已经有一些酒意,刚才竟然说了那句批评的话就可以为证。
他突然很想单独跟妻子在一起。他看着她的发饰,她的脸,老天!他真想离开这一群人和这吵杂的大厅!他想脱掉这身衣服,跟她躺在自己的那张大床上。也许让壁炉里烧火,也许再来一瓶酒。
这个遐想在他脑子里盘桓许久。
这几天在莫莱城堡他简直没有片刻自己的时间。尼尔每天都在猜想不知还得招待贝唐玛多少天。这位国王的第一大臣从来没有明说是为什么大老远跑来这个威尔斯边境,除了他曾公开宣称的理由之外:国王和伊丽娜王后现在在诺曼第,所以派大臣巡视英格兰,拆毁不合法的城堡,任命治安官和总管,维持朝廷秩序。
尼尔非常了解亨利,所以知道这只是说词。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杜波德管家带了一些人来清出一块地方给贝唐玛的吟游诗人表演。伦敦人最喜欢娱乐,歌者和诗人非常受欢迎。每个月都会有一些新歌流行,表演人的衣服风格也会成为时尚。还有一些人在法国也造成轰动。
贝唐玛这伙人每天晚上看似乎都嫌不够。在旁边的小桌子上,有一些莫莱的士兵离席去方便了。尼尔知道他们不会再回来看表演。
两个吟游诗人搬来凳子。坐在上面给乐器调音,包括一个六弦琴和一根木笛。尼尔闷闷不乐地看着他们。贝唐玛无疑是一个聪明的饱学之士,可是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杜彼德刚才告诉他说,有一群从河北边来的农民,现正在外院等着他。
尼尔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第十二章
莫莱所有的农民都是集体工作,而且各自有领袖。也许由于定季的工作很快就结束,所以没有发生什么争执。可是贝唐玛一行人来访,把这个夏季收成全搞乱了。他们不仅榨干了乡下的存粮,也把好的人手抓来做公差,结果所有的收割停摆,田务都搁在一旁了。
这些代表是想说应该赶快收割干草,才能开始收玉米。现在的天气常有雷阵雨,已经淹坏了两处田。这些农奴来自对地图北边的威车理,只要一场雨就会让他们损失一年所有的干草。
尼尔环视大厅,农民担心的是田里的收成,然而贝唐玛这一夥人却在享乐,不是赌博打猎,就是坐在这里吃这好象永远都不会结束的酒席。
他转头对贝唐说:“爵爷,请怒我失陪,外院有一件事我得去处理一下。这里的仆役任你吩咐,我的妻子也会代我尽责。”
他回头看她,与她的眼光互相接一下。她至少能帮他做这一点事。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那些从威车理来的人群在马舍的屋檐下躲太阳。他们都是饱经风霜的模样,穿着长衫,光着的双脚都是一样的褐色。看见他出来,他们连忙跳了起来。
他看出他们并没有预期他会真的出来见他们。
他双手插站在他们面前。他曾经逼迫他们抛下田务来重建城堡。有一些面孔他还记得,他骑马经过时他们出声咒他。
一个人含糊地说道:“我们是要来谈干草的事。”
后面一个大块头的农民说:“我的人手不够,两个孩子都被抓到这里来打杂了。”尼尔说:“他们叫什么名字?”
“小莱恩和葛温。”
“拖这么久一定会碰到大雷雨,”又有一人说道。“我们已经损失了一些干草。”
旁人也都应声附和。
尼尔环视他们。有的人垂下眼睛,然而多数人仍然大胆直视他。他说:“这种天气也只能看运气了。你们可以用一种在军队里流行的老方法。”
众人一片沉默。
终于有人问道:“什么方法?”
“抽签,”他说道。“给剩下的田抽签,然后按先后顺序收割。”
看着他们惊讶的表情,他微笑出来。
“丢铜板?听猪神赛理敦的叫声?”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我们以为现在不做这种邪教的事了。”
“这比较公平,”有人说道。“比以前公平,本来都是得先割领主的再割我们的。”
“不错,”那个大块头说道。“让遍远的威车理也试试运气,不一定要排最后!”他对尼尔说:“我们也需要被抓来伺候贵堡的人力。”
尼尔说:“今天晚上他们就可以离开城堡。我会并自交代这件事。”他告诉自己,至少这是把贝唐玛赶走的一个方法。
“爵爷!”那个大块头声音哽咽地说道。其他人也不安地移动着。尼尔感觉到他已经赢得了他们的心。他们正要向他下跪,他转身走开了。
他一面朝回走,一面又对他们说:“还有,要继续向天祈祷,在我们收割以前别下雨。”
走回大厅,那两个吟游诗人已经在唱歌了。他们的声音非常和谐,有着法国普罗旺斯的风味。一个吟游诗人长得高大英俊,穿着棱形花纹的袜裤。另一人个子较小,披着连帽短袍,他低着头弹琴,所以看不清他的脸。
贝唐玛凑近她,用食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敲一下。
“你刚才听到的是一种法国方言,”他解释道。“是阿基丹和普罗旺斯省流行的语言。在我们听起来很奇怪,不是吗,艾琳夫人?可是现在好的吟诗人都是用这种方言唱诗歌。我看你的法国兵也都是从那些地方来的,跟伊丽娜王后的老家一样。他们的方言跟别的方言很不相同。”
艾琳喝着酒。由那些诺曼人和威尔斯人的表情,他们也跟她一样不懂两人在唱什么。这些南方来的吟游诗人唱的大概是最流行的,在威尔斯边境的人比较熟悉法国北方的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