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想必知道近来有不少关于秘籍这本梵萨古书的传闻。那当然是一派胡言,但传闻可能已经把『陌生客』从暗处吸引出来搜寻它……」
亚特把信折好。他看来若有所思,玫琳认为那是好现象。
「我知道这些算不上是可供追查的线索,」她小心翼翼地说。「但我就是无法对林斯磊和潘伊顿的信置之不理。」
「妳不需要多作解释。」亚特平静地说。「我现在明白妳的忧虑从何而来了。」
她松了口大气。「这么说来,你看出这两封信之间的关联了,对不对?」
「那还用问。两封信分开时,可以当成疯子的胡言乱语而不予理会。但合在一起时,它们就形成一种模式。」
「完全正确。」他真的了解,她心想。但话说回来,他是梵萨人。透过层层现实看到表面下的种种可能性,是梵萨哲学最基本的原理之一。
「此处最耐人寻味的事实是,林斯磊深信他遇到的不是一般的鬼魂,而是妳死去丈夫的鬼魂。」亚特继续道。
「你明白我为什么觉得必须采取预防措施,和深入调查这件事了吧?」
「我明白。」他望向她。「我猜妳打算从林斯磊调查起?」
「对。如果你不反对,我想今天下午就去拜访他。」
亚特耸耸肩。「我承认这件事勾起我的好奇心,我从来没有与声称经常与鬼对话的人深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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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妳的造访,狄夫人。」林斯磊笑容可掬地示意玫琳坐下。她可以发誓他在转向亚特时,两眼闪闪发亮。
「还有你,韩亚特,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他对亚特调皮地咧嘴一笑。「我们好久不见了,对不对?」
「好几年了。」亚特在坐下时说。
「的确。」林斯磊点点头,在书桌后坐下。「听说你去园圃寺修行,现在是师父了。」
玫琳望向男爵背后墙壁上的林夫人全身肖像。画里的女人健壮丰满,比她瘦小的丈夫高大许多。她穿着低胸方领的晚礼服,礼服上绣着十二年前她去世时,最流行的希腊和伊特鲁里亚图案。
玫琳想起林斯磊男爵夫妇在服装上向来热中于赶时髦。如今林夫人永远都得穿着十二年前的衣服,她的丈夫则继续追随流行的脚步。林斯磊今天穿的是量身订做的优雅套装,包括粉红色的缎质背心,和最新流行的复杂领结。
林新磊把整洁的手交迭在桌上,满脸堆笑地望着玫琳。「亲爱的,我必须告诉妳,我和令尊聊得非常愉快。」
玫琳浑身一僵。「你和爸爸说过话?」
「没错。」林斯磊轻声低笑。「我发誓,我现在比维敦在世时更常见到他。」
玫琳假装没看到亚特眼中的笑意。「你和家父都谈些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
「通常都是交换研究古梵萨文的心得。」林斯磊说。「维敦总是有些很有意思的想法。我很早以前就认为他和罗义泰,是全欧洲研究古梵萨文首屈一指的权威。」
「原来如此。」玫琳不安地又瞥了亚特一眼,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
「自从几个月前去世后,罗义泰一直认为他不适合来探望我。这一点也不令人意外。」林斯磊吸吸鼻子。「他那个人向来傲慢自负、固执己见,姿态摆得很高,自认是梵萨各方面的最高权威。我怀疑他死后会有所改变。」
「罗义泰原本就是发现梵萨嘉拉岛的学者探险家,」亚特提醒他。「是他把梵萨学术介绍给世人知道。他是『梵萨学会』的创办人和第一位大师,他不能说没有权利自视甚高。」
「对,对,我知道。」林斯磊略轻蔑地挥挥手。「没有人说梵萨嘉拉岛不是他发现的。老实说,我原本很希望他在死后会来探望我。要知道,他晚年时病得很重,很少见客。我一直没有机会询问他,我在他死前不久听说的某个传闻。」
「什么传闻?」亚特问。
「你一定也听说过。」林斯磊望向他。「几个月前,『梵萨学会』的会员都对一本古书失窃的传闻议论纷纷。」
「秘籍。」亚特说。「我听说过,但压根儿不信。」
「对,那当然是一派胡言。」林斯磊连忙道。「但罗义泰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很令人好奇,对不对?」
「据我有限的所知,」亚特故意说。「如果秘籍真的存在,它也在吞噬蓝法瑞所处的意大利别墅的那场大火中烧毁了。」
「对,对,我知道。」林斯磊叹口气。「不幸的是,蓝法瑞死后也没有来探望过我,所以我无法问他那件事。」
这样下去只是白费力气──玫琳心想。她决定主导谈话的方向。「爵爷,你在信中提到最近看见我死去的丈夫。」
「就在这间书房里,」林斯磊愉快的表情变成苦恼的皱眉。「有点令人意外。在他当令尊徒弟的那段期间,我们见过一、两次面,但算不上是什么密友。」
亚特伸长双腿,注视着脚上亮晶晶的靴子。「你会视他为同事吗?」
「我们确实有相同的学术兴趣,但迪伦伟不需要我的理论和意见。事实上,他明白表示他认为我是个老笨蛋。我觉得他很没有礼貌。」林斯磊突然住口,抱歉地看玫琳一眼。「对不起,亲爱的,我不是故意批评妳死去的丈夫。」
她淡淡一笑。「我相信你很清楚我的婚姻并不幸福,爵爷。」
「我承认我听过那种传闻。」林斯磊眼中流露出同情。「很遗憾妳遇人不淑。」
「关于你和我亡夫的谈话,」玫琳言归正传地说。「可以叙述给我们听吗?」
「没问题。」林斯磊噘起嘴。「我们没有谈很久。事实上,我们差点没见到面。」
亚特抬起头。「什么意思?」
「迪伦伟出现在书房时已经是三更半夜,仆人早已就寝。要不是我那夜失眠而决定下来拿本书看,我根本不会遇见他。」
玫琳微微往前坐。「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爵爷?」
「让我想想。」林斯磊皱起眉头思索。「好像是我先开口。照例寒暄了一下。我告诉他看到他很令我意外,提到我听说他一年前死于房子着火。」
「他怎么回答?」亚特的语气听来好像他是真的好奇。
「我相信他说的是,那样很麻烦。」
「麻烦?」玫琳开始冒冷汗。「那是他的用字?」
「是的,我相当确定。」林斯磊不安地扭动身子,抱歉地看她一眼。「如我所言,我们聊了一会儿。我当然没有详细叙述我听说的那些关于他确切死法的流言。」
玫琳清清喉咙。「谢谢。」
「我对死者向来很客气,」林斯磊向她保证。「他们似乎也很领情。何况,我向来觉得夫妻间的事与旁人无关。」
「你跟迪伦伟说话时,他的反应如何?」亚特问。
「我开口跟他说第一句话时,他好像吓了一跳。」林斯磊耸起眉毛。「好像没有料到会看见我。想象不出为什么,毕竟是他到我的书房来探望我的。」
「的确。你们还谈了什么?」
「我问他是不是还在研究古代语文。他说是。事实上还提到秘籍的传闻,问我有没有听说最新的流言。」
「什么流言?」亚特用毫无抑扬变化的声调问。
「秘籍终究没有在意大利的那场大火里烧毁。说他听说秘籍里的药方不仅是用古梵萨文写成的,还被编写成某种密码。非常复杂,连古梵萨文专家都看不懂。似乎需要某种译解法才能翻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