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琳双手紧握成拳头。「你怎么回答?」
林斯磊轻哼一声。「告诉他任何关于秘籍的传闻都只该视为流言而已。」
「他还有说什么吗?」玫琳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而咬紧牙关。
「没什么重要的。我们又聊了一会儿,然后他就离开了。」林斯磊望向玫琳。「他要我向妳提到他,说什么不希望妳忘了他。所以我才写信告诉妳我跟他见面的事。」
玫琳有好几秒钟都无法呼吸,无法动弹。她感觉到亚特用莫测高深的眼神斜睨着她,但她无法转头正视他的目光。
她凝视着林斯磊。他经常与鬼交谈,他的神志不完全正常,但看来也不像完全疯了。他说的话到底有多少是事实,又有多少是幻想?真与假又该如何分辨?
瞥向林夫人穿着十二年前时装的画像,她灵机一动。
「爵爷,有一点我很好奇。」她小心翼翼地说。「你遇到尊夫人的鬼魂时,她的穿著如何?」
「穿着?当然是一流的礼服。」林斯磊慈祥地微笑。「林夫人对服装向来极有品味。」
玫琳的目光与亚特相遇。他想必了解她的意图,因为他嘉许地微微点了个头。
「林夫人的服装随着最新流行的式样而变换吗?」玫琳屏住呼吸。
林斯磊先是面露惊讶,然后显得有点遗憾。「恐怕没有。她出现时总是穿着画像里的那套礼服。要知道,她很喜欢希腊和伊特鲁里亚式样。」
「原来如此。」玫琳小心翼翼地喘口气。「那么家父呢?你看到他的鬼魂时,他穿的是什么样式的衣服?」
林斯磊咧嘴一笑。「跟我上次去他家看到他时一模一样。那件他每次穿去参加学会开会的深蓝色外套,和一件很不好看的黄背心。妳一定记得那件背心。」
「是的,我记得他的黄背心。」她使劲吞咽一下。「那么我的丈夫呢?记不记得前几天他的鬼魂来深望你时,穿的是什么样式的衣服?」
「记得。我记得我当时心里就在想他看来非常时髦。穿着一件最新款式的深色外套,打着小夜曲领结。要知道,那是目前最流行的领结。」
「原来如此。」玫琳低语。
「喔,还有一件事。他拿着一根手杖,黄金杖柄雕刻成鹰头的形状,非常精致。」
玫琳颈背的寒毛直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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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亚特和玫琳进入马车。他不喜欢在她眼中看到的紧张。她的神情镇静,但脸色太过苍白。
「妳还好吗?」他在马车辘辘前进时问。
「当然。」她缓缓交叉起手指。「亚特,听来林斯磊那天夜里,在书房遇到的是真正的闯入者,而不是鬼魂。」
「而且那个闯入者的长相很像妳死去的丈夫,林斯磊才会以为那是迪伦伟的鬼魂。」他靠在椅背上。「耐人寻味。对了,我必须告诉妳,玫琳,妳最后的询问方向很高明。我早该想到问不同的鬼魂穿什么样式的衣服才对。」
他的赞美似乎使她吃了一惊。「谢谢。」
他耸耸肩。「看来拜访林斯磊的鬼魂,通常都选择穿他们生前习惯穿的衣服出现。只有迪伦伟的鬼魂穿的是目前流行的款式,而不是去年的款式。」
「林斯磊是个怪人。」她提醒他。
「这一点我不会与妳争辩。也许我们太过强调他对问题的反应。那个家伙显然满脑子幻想。迪伦伟的鬼魂穿着目前流行的时装也许是他想象出来的,因为他记不得他们上次见面时,他穿什么样式的衣服。」
她思索片刻。「我懂你的意思。男爵一定是太有教养,想象不出赤身露体的鬼魂。」
「赤身露体的鬼魂。多么有趣的想法。」
她瞪他一眼。「真不敢相信我们竟然坐在这里讨论鬼魂的时尚品味。任何人听到我们的对话,都会以为我们是从疯人院逃出来的。」
「没错。」
「亚特,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
「林斯磊提到鬼魂拿着一根……手杖。」
「那又怎样?手杖目前很流行。我没有拿,是因为我觉得它们碍事。」
她望向窗外。「林斯磊描述的那根手杖听来相当特别。」
「对。雕刻成鹰头形状的黄金杖柄。那又怎样?」
她缓缓吐出口气。「它听来不仅特别,而且很耳熟。伦伟常拿的那根手杖跟林斯磊描述的一模一样。」
他浑身一僵。「妳确定吗?」
「确定。」她的眼中闪过一抹近似惊慌的表情,她立刻控制住自己。「是的,我非常确定。他曾经告诉我那是他父亲送他的礼物。」
亚特注视她片刻后说:「我认为在这件事结束前,妳和妳的姑姑最好搬到我家来住。」
她瞪着他。「搬去你家住?别荒谬了。我们为什么应该那样做?」
「因为我深信妳的壮硕车夫和百叶窗上的那些小铃铛,根本阻挡不了迪伦伟的鬼魂。」
「但是──」
「是妳把我拖进这件事情里的,」他打断她的话。「我们达成了协议。我会替妳找到妳要找的鬼魂,但妳必须同意遵守我在有关妳人身安全方面的指示。」
她狐疑地看他一眼。「你的意思是命令吧。」
「随妳爱用什么字眼。但在这种事情里不能有两个主事者。如果妳处处跟我作对,妳会使妳家里的每个人都遭受危险。」
「我不是在跟你作对,我只是怀疑你的这个建议是否明智。」
「怪了,在我看来就是作对。」他说。
她不安地换个坐姿。「你对你的权威问题有点敏感,对不对?」
「事实上是非常敏感,因此很少让人质疑我的权威。」
她对他怒目而视。「你不能指望我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你决定。」
「让我再次提醒妳,是妳找上我的。妳提出条件,我接受了。我们达成了协议。」
她犹豫片刻,然后像是决定试别的方法。「亚特,你必须牢记你的另一个目标。」
他忍不住再次担心她以某种方法得知了他为凯玲复仇的计划。「我的另一个目标?」
「别装蒜了。」她瞪他一眼。「你明白表示过你担心经商的秘密泄漏,会使你无法物色到出身名门的妻子。」
「那又怎样?」
「我必须告诉你,可能会引起某些人反感的,不仅是你经商的事实而已。上流社会的许多名门望族,会很不高兴你请黑寡妇到你家暂住。」
「我没有考虑到那个可能性。」他挑起一道眉毛。「妳真的认为某些社交显贵会反对我选择的客人?」
「是的。」
「他们的心胸也太狭窄了。」
「重点是,那样做会招致非议。你想必明白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可能成为你妻子的那种淑女,不会喜欢知道我在你家暂住。」
「玫琳,妳上次一觉到天亮是什么时候?」
她睁大双眼,但再一次立刻恢复自制。「你怎么猜到的?.」
「我跟昨夜派去妳家外面站岗的人谈过,他说妳的卧室窗户一直亮灯到黎明。我猜那种情形经常发生。」
她转头望向阳光普照的街道。「不知何故,我认为他若回来一定是在黑夜。要知道,他是夜猫族。」
「迪伦伟?」
「是的。他的外表像天使,内心其实是恶魔。我觉得回来替他报复的人或东西,也会比较喜欢黑夜。」
亚特倾身握住她的手,等她转头正视他。「妳的推理很正确。」他说。「偏好梵萨阴暗面神秘学的那些人喜爱戏剧性的夸张行为,他们虽然喜欢但未必一定在夜间活动。预料妳很可能在夜里等他,反而会使他选择在白天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