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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你,能破开一道邪门。”

  她说的话太动听,说进妖斧的神魂里。

  “破岚,去找你主人的朋友来,回砚城唤醒你的主人,我们一起严惩那女人。”另一段长绳也断了。

  妖斧随着涟漪颤动。



  ※ 好! ※

  它复仇心切,听入魔言。

  锐利的斧刃飞旋,破开浓浓夜色,脱离封印窜入虚空,眨眼就消失不见。因为沾了神血,来去自如,已经飞离砚城很远很远。

  释放太多力量的左手香,用指骨掀起斗篷,枯槁衰老的身躯上留有发沙,走出木府深处时,虽然如来时一般,没有惊动人与非人,但动作迟缓,每一步都走得蹒跚,偶尔还踉跄得几乎跌倒。

  夜很深了,她要尽快回去。

  被她抚顺血路,除去担忧的吴存,在安全的地方安眠。他不知道她魔化,更不知后路险恶,无忧一身轻,以为他们能幸福快乐、天长地久。



  踏着五色彩石的她,经过一户户人家,汲取源源不绝的恶力,渐渐的斗篷下的长发恢复乌黑,双手长出血肉,不再是苍老枯朽,而是美得耀眼,散发着微微光亮。

  除了破开邪门,砚城还有一处捷径,但那处有疯狂的千年红蛇,力量比魔化更深不可测,无法利用。

  另外,她虽与公子结盟,却不是全然信赖。

  左手香记得,春季最末那晚,将她从睡梦中惊醒,那声白鸦被吞食前凄惨的哀啼。

  公子虽对夫人情深,仍无情吞吃了情深的凌霄与商君。事实证明,公子只在乎夫人,其余的一切对他都没有意义。

  所幸,魔心柔软的部分被她深藏,她会让公子成为助力,但不会让他恢复全力,只让他能协助扑杀姑娘。

  纤瘦的她在夜里走着,心里想着吴存,嘴上一边轻声说着:“我不怕。”

  她说给自己听。

  “我不怕、我不怕。”

  为了吴存,她什么都不能怕。

  美丽的双手,在深夜中探找,有个健壮的男人,在睡梦中悄然死去,虽未破肤裂肚,更未有半点鲜血,五脏六腑却被彻底翻找检视,除了肝脏之外,还被取走别的脏器。肝是要给公子食用,而别的脏器,是要为她深爱的男人替换,让他变得更年轻、更健康,能与她相伴长久。

  她无路可退,即便歧途艰险,也只能走到底。

  “我不怕。”

  魔说着,渐渐消失在黑夜中。

  陆 蚊言文(1)

  姑娘即将成亲的消息一出,不必信妖逐一通知,人与非人们就忙碌起来,亟欲为这桩喜事献出心力。

  城里手艺最好的银匠程奇,索性关了店面,在家里专心制作首饰。

  他工艺顶尖,做过最奢华的,是上任砚城主人娶亲时,为新娘订制的一顶凤冠。

  凤冠上装饰了九只凤凰,每只口中衔着一串珠宝,包含两颗珍珠,黄宝石、蓝宝石各一块,周围衬着用五十六片翠鸟羽毛点出的如意云片,十八朵以珍珠、宝石所制的梅花环绕其间。

  婚礼当天凤冠上的凤凰展翅、尾羽飞翔,身姿舒展,灵动得栩栩如生,让全城的鸟儿们都羞惭,好几日不敢扬羽飞翔。

  婚礼过后,木府送来一个小木盒,打开后有块小小的银。

  银块虽小,但品质上佳,用来抽成细丝,比先前用过的各种银都来得柔软好用,制作出的花丝竟能更光亮。

  更神奇的是,木盒里天天都会出现一块这样的好银。

  程奇很是珍视,不敢贪多,知道这赏赐的意义比银的价值更重千千万万倍。

  但是,公子魔化归来后,木盒不再出现银块,而是偶尔流出浓黑腥臭的液体,他心生惧怕,就将木盒埋在庭院角落,忐忑的观察。

  那已是一年多前的事,埋下的木盒没有异状,他也渐渐淡忘。

  这些日子以来,填塞脑中的,是要献给姑娘的婚冠。

  姑娘初到砚城时,程奇曾做点翠簪送去木府,用的是翠鸟背部的羽毛,这部分颜色鲜艳、纹理较细,还讲究活时拔取,制成簪子后翠色欲滴,绮丽夺目。

  簪子送去不久,就有硬眉硬眼的灰衣人来到,带他进木府。

  清丽的姑娘很和善,先谢谢他赠与的簪,夸赞他的手艺,略显嫩红的软软指尖轻触点翠,翠色陡然脱离,羽毛环绕着姑娘舞动,很快聚合成十几只全身翠蓝、腹部红棕、喙嘴尖尖的翠鸟。

  “点翠虽美,但拔羽后的翠鸟,很快就会死去。”

  她将手中无翠、金丝敲垒的簪插入丝绸般的黑发中。

  “程师傅手艺高超,即使没有点翠,这簪子仍能让人爱不释手。”

  听到姑娘这样说,程奇往后就不再用翠羽,做出的首饰竟比之前销售得更好,远近的商人都捧着黄金或白银,抢着要订他做的首饰,这些年来供不应求,生意比以往兴隆。

  因为感激,这次要做的婚冠,他格外用心,反复想了又想。

  相比金银,姑娘更喜欢用鲜花做簪,他要是用金丝掐编冠底,再堆出枝与叶,冠沿用圆润珍珠装饰,取小珍珠做珠帘遮面,到婚礼当天,取开得最娇艳的鲜花搭配……

  想着想着,手臂微微一痛。

  他漫不经心,随手抓了抓痛处,仍想着婚冠样式。

  只是,抓过的地方痛楚稍浅,别处却又痛了起来。

  那痛,像是有极小的针,戳进肌肤里,虽不厉害,却也恼人。

  程奇拧着眉头,回神环顾,才发现自个儿竟被蚊群包围,灰淡淡的纤小飞蚊纷纷落在他衣衫外的肌肤上,尖尖口器刺入,引发痛楚。

  啪!

  他用力一拍。

  一只蚊惨死掌下,残躯贴在那处,肢节破碎。

  虽然拍死一只,但蚊子数量太多,就算拍打一整夜也消灭不完,程奇身上各处都痒痛起来,不知被咬了多少处,再也不能专心,只能起身去拿艾草条,点燃后在屋内走动。

  艾烟飘飘渺渺,蚊群飞散开来,往屋外飞去,退到院子里去。

  夏季有蚊不稀奇。

  只是,这数量明显比往年多,咬时还更痛。

  程奇走到门边,愕然发现庭院角落,蚊群密如黑柱,吓得他连连倒退几步,艾草条落在地上,隔着阵阵艾烟,密集的蚊群愈来愈稀薄,渐渐飞散远去。

  半晌后,他抬起手来,楞楞看着肌肤上的残尸,寒意渐渐从背脊爬起,被蚊子们咬过的每个地方,如被星火灼过,痒痛感钻得深深的。

  他想起来了。

  刚才蚊群聚集处的下方,土里埋着当初公子赏赐的木盒。

  ***

  四方街广场上,有群青年男女在练习扯铃。

  髹涂了艳艳红漆的扯铃,随着双手的巧妙控制,扯铃在棉绳上转啊转,再绷绳抛起,红艳扯铃有的飞高、有的飞低,如似空中抛洒红花。

  比抛洒鲜花更胜一筹的,是扯铃雕有哨口,大哨口的发出低音,小哨口的则发出高音,众多扯铃响起时,高低音相互应和,声音嘹亮破云霄。

  平时扯铃是嬉耍,这时却正经得很,不敢有所怠惰。

  姑娘大婚那日,扯铃队会跟随在婚轿后,一边行走一边将扯铃抛高,接住后就以各种身段做出“平沙落雁”、“仙人过桥”、“左右望月”、“鲤跃龙门”等等花样。

  那时,要是表现得好,就能受到夸赞,但要是出了差错,肯定要羞得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其中有一个俊俏青年,跟一个娇美少女,相互看了许久,眼中虽都有情意,但年轻最爱争强,都使出浑身解数,谁也不愿落了下风。

  扯铃在棉绳上愈转愈快,一时竟分不出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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