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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指挥使,您也保重。”琥珀顿了顿,又犹豫地加上一句。“小姐在天之灵必也希望您平安顺遂。”

  是吗?顾晏然默然不语,嘴角隐含自嘲。

  睿王府上下都说是他在战场上害得世子遭殃,她怕是早就恨极了他,巴不得剜他的心、啖他的肉吧,若是人死后尚有灵,他倒宁愿她恨到拉他一起到九泉之下,与她生生世世地纠缠……

  琥珀告辞后,顾晏然仍独坐于包厢里,盯着红木盒子好片刻,才颤着手缓缓打开。



  盒子里铺着一层绒布,绒布上躺着一根桃木簪,簪头细细雕出一朵兰花,花瓣轻盈,花蕊中含着露珠,栩栩如生。

  顾晏然取出发簪,动作极轻、极慢,彷佛怕一不小心就会损坏了簪子。

  他哪里知晓即便他动作再轻,仍是惊动了被迫困在簪中的程沐兰,一个眨眼就发现自己的魂魄重得自由,能够飘出来了。

  不过怎么又是顾晏然!

  程沐兰一从发簪中脱身,就急急飘了几步远,但很快她便察觉自己不能动了,周遭好似被一堵透明墙挡住,她怎么也无法越过。

  她试着往另一个方向走,同样走了几步就被困住,再试了几次,她终于能确定,自己的活动范围被局限于顾晏然周遭三尺的方圆之间。



  简直莫名其妙!

  程沐兰有些忿忿,自那日在灵堂顾晏然被武英硬拖着离去后,她陡然惊觉自己整个人虚弱无力,差点要魂飞魄散,接着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吸力直接就将她带回了房里,锁进这支被她藏在某个妆奁深处的发簪里。

  连续数日,她的魂魄被困在这发簪里哪里都去不得,直到这日她的大丫鬟琥珀将发簪送到了顾晏然手里。

  方才听两人的对话,她才恍然这发簪竟是他送给她的,她之前一直以为是世子送她的呢,她真不懂,为何连琥珀也要瞒着她?琥珀可是她的人!

  程沐兰气愤地瞪着顾晏然,只见他盯着发簪,神色恍恍惚惚,良久才用拇指轻轻抚过簪头那一朵娇艳欲滴的兰花。

  “岁岁。”他哑声低唤。

  程沐兰霎时愣住了,这是她的乳名,小时候最疼爱她的娘亲总会如此唤她,后来娘亲过世,父亲续弦,她就再也不曾听谁这般唤过她了。

  “岁岁。”他又唤了一声,嘴角含笑,神情有点痴。“你知道吗?我早就想这么唤你了,这是个好名字。”

  哪里好了?就只是个随便取的乳名而已,你骗鬼呢!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他忽然低低地念道。“记得吗?以前你曾念过这首诗给我听,从那时候起我心里就记着,岁岁年年,但愿长相见。”

  程沐兰傻了,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地望着顾晏然,望着他眉间嘴角一片难以言喻的柔情。

  她确实记得自己念过这首诗给他听,当时才十三岁的她满脑子尽是风花雪月,总想着以后会有个英勇的夫君,那人必是玉树临风,满腹才华,会与她琴瑟和鸣,一辈子爱她护她,绝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不会让她在生母去世后就成了个爹不疼娘不理的,堂堂国公府嫡长女还得受后娘和异母弟妹的气。

  睿王世子,娘亲临去前为她定下的未来夫婿就是那个会呵护她一生一世的人,她一直是如此坚信的。

  所以那日秋高气爽,她偷偷溜出府去城外马场,一时兴起就对从小替她牵马的马奴念起了这首诗。

  “顾晏然,你说我嫁给世子后,念这首诗给他听,他会高兴吧?”

  当时她可真是神采飞扬,骑在一匹红棕色的牝马上,居高临下,对着那个总是板着张脸、最会假正经的少年绽开了最灿烂的笑颜。

  但无论她笑得如何恣意淘气,他还是面无表情,淡淡抬起头睨她一眼。“小姐才十三岁,现在就想嫁人的事太早了。”

  呿,她就知道,他又嫌弃她不端庄了。

  程沐兰朝他扮了个鬼脸。“哎呀,我就是想一想嘛,你这人怎么这般没情趣啊?”

  她从马上弯下腰来,想弹他额头一个栗爆,哪知一时偏移了重心,差点惊动坐骑,幸亏顾晏然不动声色地替她稳住。

  “小姐,你莫乱动。”他永远是一脸淡定。

  她不高兴了,拚着重心不稳也非要赏他一个栗爆不可,气哼哼的,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瞠着他,大有“我就要乱动,你能奈我何”的意思。

  他果然不能奈她如何,只是幽幽叹息。“小姐的骑术总是不能精进,令人忧心。”

  他这是取笑她呢!

  她气极了,更想拍他的额头,也不晓得天老爷是哪里看她不顺眼,她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弓箭也射得有模有样,偏就骑马不行,只要上马她就像中了邪似的,肢体完全协调不起来。

  这满京城的名门贵女里怕也只有她,骑马多年身边还得紧跟着一个马奴随时照料她的安全,否则一个错眼就可能从马上摔下来。

  她已经够懊恼了,偏这个马奴还没眼色,老是拿这点来戳她,哪家的下人敢像他这样反过来训主人,偏她没用,总被他训得心虚。

  “顾晏然!”她气呼呼地喊他。

  他往后退一步,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大小姐有何吩咐?”

  “你、你、你给我等着!等我嫁给世子,我让他教我骑马,到时必定让你刮目相看!”

  “这些年来,小姐换了不下十位骑马师傅,他们每一个骑术都还不如小的。”

  意思是,连他都没能让小姐你骑术精进,指望你那个世子?作梦吧!

  “顾晏然!”程沐兰那个气啊。

  “小的在。”

  少年眉眼不动,一派恭谨,她却是越看他淡定的表情越恼,这人怎么就这般讨厌呢,从来就没有什么喜怒哀乐,当年全身是伤孤伶伶地被丢在雪地里等死没表情,后来她救了他,他跪下来向她叩谢救命之恩时没表情,到如今她怎么逗他闹他,甚至挥马鞭吓唬或厉声斥责,他还是没表情。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臆激烈地翻腾,犹如熊熊火焰在她心口一灼,她整个人热滚滚地烧起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小腿一踢马腹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起来。

  前方有个栅栏,是让骑士们练习跳跃用的,之前她都是小心翼翼地绕道远离,可这回她就像发了疯似的,催着马儿往前冲。

  座下的牝马似是被她的鲁莽吓到了,挣扎地不愿跃过,马蹄生生停在栅栏前,整匹马直立立起来。

  “呀!”

  她骇然惊叫一声,握不稳缰绳,当即从马背上摔下来,眼看着背脊与后脑杓就要重重撞上地面,一道人影从后头飞跃过来,及时把自己当成了她的肉垫。

  第一章 痴心受感动(2)

  那救了她的人正是顾晏然,她一策马疾奔,他便立刻跃上自己的马飞快地追上她,在她差点一失足成千古恨前挽回了她的性命。

  她在他怀里全身发抖,后怕不已,待抬起头来时更是瞬间惊骇难当。

  她看见了他的表情,眼眶泛红,眉宇纠结,脸上的肌肉一阵阵抽搐,还有他的眼神,那是惊愕、是愤怒、是恐惧,以及难以言喻的茫然失措。

  从识得他以来,那是她初次在他脸上看见如此鲜明的表情,从此以后再难忘怀。

  程沐兰回过神来,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仍是俊美无比,但已不复当时年少的锐气,于战场上遭烈日灼黑的皮肤,眼角让北境朔风刮出的细纹,以及眉间隐约的皱折,在在显示了他曾经历过多少沧桑,多少岁月的摧折与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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