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被那巴掌打得头晕目眩,倏地跌下床来,却不敢停顿须臾,勉力匍匐着往门口爬去。
「救命!救……」
身后一双大手追过来,拖住她的腿。
「想走?你以为你还能逃到哪里去!给我回来!」
她用力往后踢着、挣扎着,拼命往门口那一道幽微的光爬去。
谁来救救她?谁可以救她?
明眸灼热疼痛着,眼前彷佛渲染了一片血色,鲜红的、还带着些许温度的血,是那两个乞丐喷在她身上的,和四月的雨水混在一起,冰冷得教她刺骨。
她曾经杀过人,她不怕的,大不了今日再杀一次,大不了与身后这只意欲侵犯她的色狼同归于尽,她不怕,不能怕……
「月娘!」
「别碰我!不准碰我!」
「月娘,是我。」
「你走开!走开!」
「是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你的夫君,是陆振雅。」
陆振雅?
月娘惶然抬眸,透过一片苍茫泪雾,她看见一张脸,一张写满焦急与关怀,端正俊逸的脸庞。
「你是……陆振雅?」
「是。」
「是我的……夫君?」
「是。」
她怔怔地望着他,他的眼潭那般深邃,似乎也漫着泪雾,而那一片片雾茫茫里又彷佛倒映着她苍白的容颜。
「你能看见了?能看见我了?」她沙哑着嗓子,那干涩的声音里有着他不忍听闻的期盼与心伤。
他蓦地心悸,伸手抚摸她泪湿的脸颊。「我想像不出来,原来你这么美……」
他能看见了,他称赞她长得美,曾经被夺去的光明又回到他的世界了,她为他欣喜,上天终究还是垂怜他的……
月娘心如浪涌,卷起千堆雪,她知道自己该笑的,但不知为何,她却是哭了,却是忍不住埋怨起这个她眷恋至深的男人。
「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如今才来……」
若是他来得早一些,她前世是不是就不用和那两个乞丐以命相拼了?是不是她的亲娘也能找个舒适的所在住下,不会那么快就因病寒交迫而去世?
如果那时有他的话,如果不是只有她独自奋斗的话……
「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我怕你不来,我不想这世上只有我一个,谁都帮不了我……不想只有自己孤孤单单的……」
月娘泪如雨下,偎在男人温暖的怀抱里,泣不成声。
陆振雅眼眶泛红,听着月娘委屈的呜咽,止不住地心疼,将她拦腰抱起,她怔怔地搂着他颈脖,往地上一看,这才发现那试图强占她的色胚不知何时已被踢倒在地,正揉着臀部,哀哀叫痛。
陆振雅顺着月娘的视线望去,眼神一冷,一脚踩上李成熙手腕,狠狠地碾着。
「别、别、别!我手快断了,陆振雅,你饶了我,饶了我……」李成熙呼天抢地哀嚎着。
月娘顿时止住了抽噎,备觉快意。「爷,踩断他的手!」
陆振雅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右脚高高抬起,再重重一踏,一声清脆的断骨声喀然作响,跟着又是一阵嘶哑哭喊。
宋青解决了外头碍事的人,跟进屋里来,见状一愣,未及开口,陆振雅已冰冷地下令。
「把他绑起来,带回府里去!」
「是。」宋青拿了绳索,将李成熙绑起来。
陆振雅看都不看拼命求饶的李成熙一眼,全心全意只专注在怀里娇柔含泪的娘子身上,眼神温柔似水。
「月娘,我们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让月娘心弦一紧,酸楚中夹杂着甜蜜,她轻轻点了点头,将泪痕斑斑的脸蛋埋入男人胸前,深深嗅着他身上令她安心的味道。
回到府里,陆振雅命下人打来热水,让月娘泡在浴桶里,亲自替她洗了个澡。
他替她沐发、替她擦背,将她全身洗得白白净净香喷喷的,然后替她穿上衣裳,将她由浴间抱回床上,像对待一个孩子似的,疼惜着她、怜爱着她。
这还是月娘活了两世以来,初次有个人这般呵护她、珍宠她。
所以她窝在他怀里,就不肯放开了,非要他紧紧搂抱着自己,替她暖脚,暖她还有些猪徨不安的心窝。
「爷,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那个尼姑庵后头能藏人,你是怎么发觉的?」
「我原本也差点被骗过了,后来我让阿青去抓了苏耀宗做饵,逼潘若兰在苏家门前演了一出戏……苏景铭这人最重脸面,若是接到消息,肯定会马上赶回去处理,我就在那山上布置人手,守株待兔,发现苏景铭是从那间尼姑庵里出来,这才察觉那庵庙里另有奥妙……」
陆振雅简单交代了来龙去脉,月娘听了又是惊心,又是庆幸,双手越发揪紧他衣襟。
他察觉到她的忐忑,安慰地拍抚着她,轻声叹息。
「幸好我及时找到你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闻言,心中顿时一酸,思绪凌乱,终于还是幽幽坦承。「爷,之前不敢跟你说,其实我前世临死之前,杀了两个乞丐……」
她将当时的绝望与哀伤,全部倾诉给他听,他听了脸色大变。
她扬起略显苍白的脸蛋,呐呐地问:「爷,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
「哪里可怕?」
「我杀了人……」
「那两个人,该杀!」陆振雅语气冷厉,眼神冰锐,只恨自己当时不在她身旁,否则他定会替她除掉那两头恶狼,不教她双手沾染上一滴血,受这惊惶害怕之苦。
「那时,我是真的豁出去了,就算拼了命,也绝不让人玷污了我的清白,方才……也是一样,我是下了必死的决心……」
「是我去得太迟了。」陆振雅咬牙自责,她如此烈性,他真不敢想像,要是自己再晚去一刻,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她了?
一阵恐惧蓦地涌上心头,他用力收拢双臂,圈紧怀中娇柔的她。「月娘,你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能伤了你自己,我不能失去你……」
她抬眸望他。「就算我被人弄脏了,你也要吗?」
「要的。」他紧紧搂抱她。「我只要你活着,月娘,我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她也是啊!她也想有他相伴,这辈子,她不想再孤苦无依了。
泪水纷然坠落,如断线的珍珠。「你知道吗?你猜得不错,我前世会身陷火场,遭逢那样的意外,真的都是苏景铭安排的,他亲口说了,他无法拥有的,宁可亲手毁去,也绝不会给别人……是他害了我与我娘,连一条活路都不肯给我……爷,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上辈子我为苏家做牛做马,费尽了心血,我只想与我娘相依为命地活下去啊,为何苏家那些人能对我那样残忍,那般无情!」
陆振雅咬牙,为心爱的女子感到愤慨与心痛,语气难掩凌厉。「苏景铭胆敢那般待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他!」见月娘哽咽到声声抽气,他越发怜爱不舍,又放柔了嗓音。「月娘莫怕,今生有我陪着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所有该让苏家偿还的,我们都一一讨回来,好吗?莫哭了,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我就要哭,就想大哭一场,不行吗?」他越是为她心疼,她就越忍不住撒娇耍赖起来。「你知道吗?前世我只有在我娘去世那时候,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回,其他时候我几乎没哭过……反正我哭了,事情也不会改变,只会让我娘多担心而已,所以我不敢哭,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能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