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一惊,连忙劝阻。「大爷,您这几日辉精竭虑,昨儿又忙了一整天,体力想必透支了不少,正该是多加休养的时候。」
「你也晓得,我爹和几个叔叔伯伯都不在了,除了我,谁还能过问府里的生意?」
「可是……」
「我没事,去叫王总管吧!」
「是。」
宋青无奈,只得领命,刚刚转身欲退下,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砰然沉响,他一震,急急回头,只见陆振雅手捧着胸口,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是喘不过气来似的,脸色极为苍白。
宋青大惊失色。「大爷!您怎样了?大爷!」
听说陆振雅发病的时候,月娘正准备将陆元带离寿安堂,履行两人之间的约定,不料春喜仓皇来报,她接到消息,也顾不上对陆元解释,哄着他将他交给服侍他的丫鬟后,便匆匆赶回她与陆振雅居住的正院。
陆振雅躺在床上,床顶的纱帐垂落,遮住了他的身影,月娘欲上前,只听一道沙哑的嗓音抢先扬起。
「别过来。」
「爷,是我,月娘。」
他知道是她,所以才不想她过来,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苦苦与病魔搏斗的虚弱模样。
「我、没事……你出去吧。」
「爷,你是发病了吧?身子很难受吗?妾身侍奉你进汤药可好?」月娘不愿离开,一连串焦急的追问得来的只是陆振雅的沉默,以及隐约可闻的喘息声。
纱帐后男人的身影若隐若现,蜷缩成一团,看得出来正极力压抑着。
月娘张望着,心口倏地揪紧。
他一定很痛苦。
只是再如何痛苦,这男人只会坚毅地强忍着,不愿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一丝软弱,就连一点点呻吟声,他都死撑着不发出来。
怎会有如此骄傲、又如此倔强的人啊!教人又生气,又觉得心疼。
秋意捧了刚煎好的汤药进来。「大奶奶,大爷的药熬好了。」
月娘接过药碗。「你先下去吧。」
「是。」
秋意退下后,月娘将药碗放在床头小几上,小心翼翼地试探。「爷,汤药来了,妾身服侍你喝药。」
「不用了,我刚吃过药丸。」
「我刚问过宋青了,这汤药与药丸是相辅相成的,于你病体有益,你还是多少喝些为好。」
「你、放着,我自己喝。」
「爷。」她软软地唤。
他蓦地恼了,提高嗓音。「我让你出去!」
月娘本来还想婉言相劝的,陆振雅一发脾气,反倒激起了她的倔气,索性一手撩起了纱帐,直接坐上了床榻。
陆振雅察觉到她的动静,又惊又怒。「你做什么!」
「妾身是爷的妻子,有责任服侍自己的夫君。」月娘冷静应道。「爷若是坚持不肯喝药,我便一直在这里坐着,直到你乖乖喝了药为止。」
「你……把我当成了陆元吗?」
「你这瞥扭脾气,比起你儿子,也好不了多少。」
「朱月娘!」
「爷,若是你能直接喊我『月娘』,我会很高兴的。」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想赶她离开,偏偏此刻体内冰冻难抑,痛得他只想全身打滚,就是抬起一只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最难堪的一面都落入了这女人眼里。
她会瞧不起他吗?
「爷,你冷吗?」她柔声问。
「不冷。」他咬着牙,牙关却不由得打颤。
「爷骗人,你全身都在发抖。」
「朱月娘,你出去。」
「我不要,我说了,我要亲自喂爷喝药。」
第五章 脱衣帮取暖(2)
一阵刺骨的寒意又汹涌袭来,陆振雅连说话的气力也没了,只是抱着自己,在床榻上煎熬地打滚。
月娘越看越心疼,眼眶都红了,她再也忍不住,藕臂展开,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陆振雅一震,牙关不停打颤。「你、做什么?」
「爷,我也不晓得怎么才能让你不那么冷,怎么才能让你少受点折磨,我只想替你暖身子,或许有人抱着你,你就不会这么冷了。」
藕臂收拢,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他能感觉到她柔嫩的脸蛋贴着他冷汗涔涔的背脊,能感觉到她阵阵拂在他耳畔的馨香呼息。
这女人也太胆大妄为!
可他完全拿她没辙,名义上她是他的妻,就连要宋青进来赶人,他都没这份底气,何况,也舍不得。
好歹她也是他的妻,是陆家的主母,他怎能让别人轻贱了她?
陆振雅思绪凌乱,而月娘只是紧紧地抱着他,感觉他满身大汗淋漓,却还是冷得直发抖,越发担心他伤了身子。
该怎么办?要如何才能让他身上少些寒意?
月娘心急如焚,忽然想起自己曾在一本医书上看过,最能替一个人取暖的,就是另一个人的体温。
她想着,不觉红了脸,却仍是坚定地下了决心。「爷,请恕妾身僭越了。」
语落,她先是脱了自己的外裳及中衣,只留下贴身的肚兜与亵裤,接着便是替床上的男人也除去了中衣。
陆振雅惊骇无语,脑海一时像被雷打到似的,昏昏沉沉。
这女人究竟意欲何为?
他正凌乱着,赤裸的背脊已然贴上一具柔软的胴体,肌肤相贴,道不尽的暧昧风流。
「朱、月娘……」他用尽力气,从齿缝间挤出了她的芳名。
她知道,他一定是又要骂她了,她也明白,自己这么做确实是有些不知羞耻。
但……
「爷,等你这番痛苦过去了,你要怎么骂我都好,我只是希望能让你温暖一些,暖一些些就好……」她喃喃地,强忍着羞意,将半裸的身子更加贴紧了他。
也不知是真被她找着了方法,还是他此番发作的寒毒本就逐渐消褪,他竟然感觉不太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窜过四肢百骸,甚至微微烫红了他的耳根。
这女人……好生不要脸。
迷迷糊糊地陷入昏睡前,这是最后闪过陆振雅脑海的念头。
再醒来时,陆振雅发现自己身上已不再发冷了,而那个坚持抱着他给他温暖的女子也已经不见人影。
他怔怔的,莫名感到有些怅然若失,但一转念,又想这样更好,她那般大胆可恶,他一时也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她才好。
肯定要严厉教训她一顿的,但该如何教训,得好生琢磨琢磨,再怎么说她毕竟也是个女子,也不好太伤她颜面。
陆振雅寻思着,蓦地一凛,什么时候他在意起那个女人的感受来了?明明是她不肯听他的话,活该讨骂……
陆振雅莫名有些浮躁,忽闻外间隐约传来一阵欢喜笑语,他侧耳细听,原来是他那位聪慧娇俏的妻子正与他淘气的儿子说话。
「你赖皮!」幼嫩的童嗓抗议着。
「赖皮的人应该是你吧?」
「才不是,就是你,赖皮鬼!」
「好吧,你倒说说,姨怎么赖皮了?」
「你明明知道你五个子快要连成一条线了,却不提醒元元!」
「姨还从不晓得,原来一个人下棋快要赢了,还得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啊?」
「你、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姨是在笑你这个小赖皮鬼,输了棋还不肯认输,羞羞脸。」
「我、我哪有?明明是你坏……你别笑了!一个大人下五子棋赢了小孩子,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所以你是承认自己是小孩子了?」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
「既然你是孩子,我是大人,那就表示我是元元的长辈,你的祖母与爹爹可曾教过你,
对长辈须得恭敬有礼,乖巧听话?」
「……哼。」
「哼是什么意思啊?元元承不承认姨是你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