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月看着他,心中无声地叹口气。
当日之事,忠勇伯府私下也进行了探査,江晓月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没等来男人应该对她有的交代和处置。
她心中十分失望,觉得温子智仍旧是过于自信自满,总觉得什么事都会照着他的想法走,会在他的控制之内。
此种性情于他仕途而言不是好事,夫妻相处也难以相谐。
可直到如今,这男人也不明白事情的症结所在,只以为解释过了,伏低作小认错过了,事情便过去了。
这是他们两人想法的差异,或许在外人看来是一件说开了就好的事情,可是他这样自负的人会听吗?她何必多嘴,平白吵架,再说了,她又有什么责任必须教他?她又不是他的爹娘……
总之,这让她对他们的婚姻产牛了动摇,她从来便不是一个喜欢麻烦的人,因着她的天生体质已经让她的生活少了许多的乐趣,若是婚姻也不顺遂,她这人生也未免太过惨澹了。
「饿不饿,我让人给你送吃的来。」
她心不在焉地说:「嗯。」
温子智起身出去吩咐,没过一会儿,他又转了回来,坐到她身边。
「你不去待客吗?」
「你连看都不想看到我了吗?」温子智心直往下沉。
「按常理,你此时是该在外待客的。」她陈述事实。
温子智攥了攥手,勉强笑道:「是我想错了。」
江晓月便又不说话了。
温子智看她腰背笔直地端坐,在他面前都没有丝毫放松,可她在闺中时明明很放松,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放松,此刻这般,生生拉出了距离感。
她垂眸端坐,双手在身前交握,连指尖都没露出半点,他不知她在想什么,甚至连她的表情都看不清。
明明是洞房花烛夜,却是一室的寂寥。
有下人端了饭菜进来,温子智牵了她的手过去桌边,她坐下安静进食,连眼皮都未抬。
温子智陪她吃了饭,在她准备继续回喜床坐着发呆时,开口道:「你要不要卸妆,换下喜服?」
「好,你叫春柳进来帮我吧。」
「嗯。」
春柳一进来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她大气也没敢出来,只管埋头做事。
洗去妆容,卸下满头的珠翠,拆掉繁琐的发髻,将一头青丝放下,换上家居的朱红衣裙,她整个人都似柔软放松了许多。
温子智没有出去敬酒,他现在特别害怕,害怕自己出去敬一圈酒,喝到半醉回来,却发现洞房空无一人,一切不过是他的一个梦。
自从那天的事发生后,她没有跟他大吵大闹,在他的解释和伏低作小下彷佛过去了,今天他才知道,她只是换了个方式表达自己的立场。
他以为女人跟男人讲道理是最可怕的,却在今天才明白,当她不打算跟自己讲理时,才是真正的地狱。
江晓月拿了本诗集到榻上看。
温子智看到封皮时满是惊讶,「你不是不喜欢《秋山诗集》的吗?」
她淡淡地说:「它和这里比较配。」
温子智,「……」
「春柳,你下去休息吧,我不用你伺候了,让温府的人来就好。」
春柳瞟了两人一眼,惴惴地说:「是,少夫人。」
温子智坐到榻边看着捧卷而读的新婚妻子。
他不说话,她也不主动开口,等到喜烛爆出灯花时,他才说道:「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群芳馆的人死了才过头七没几天。」
「阿月——」
「前三个月,我不会与你同床。」
「阿月——」
江晓月从书中抬眸看他,神色极是认真,「成婚前大凶,我很不欢喜,真的。」
原本该是花好月圆的佳期,却人为地蒙上了一层阴影,这让她不能释怀。
温子智摇头,「那与我们无关。」
「大凶,让我心里不舒坦,我原想延期,可你不愿。」
温子智有股深深的挫败感。
江晓月冷静地说:「你不用陪我,我其实现在并不是很想看到你。」
温子智猛地起身。
江晓月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像在看无关紧要的人,「我不太想跟你吵,如果做不到相敬如宾互不打扰的话,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见面。你如果寂寞的话,只要不碰春柳,其他我不管。」
温子智脸色铁青。
江晓月却忽然又笑了一下,「温子智,你对我其实并不了解,你喜欢的大约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那个人,是不是很可笑?」
温子智咬牙道:「你便一定要激怒我吗?」
「因为我不欢喜啊。」她理所当然地说,「让我不欢喜的人,我为什么要让他欢喜,我又不是傻。」
温子智彻底无话可说。
红烛高烧,却枕冷衾寒,这哪里是洞房花烛该有的光景?
江晓月看了一会儿诗集,便起身到床上抱了床被子到榻上,收拾收拾睡觉。
她睡得心无蚩碍,全似忘记了她今天是新嫁娘。
温子智坐在床头看了她半天,看着她渐渐睡熟,最后和衣倒在了喜床上。
或许,他真的错了。
不是所有事都会按他预想的那样发展,也不是抓住了那个人,就抓住了幸福。
幸不幸福是要看那个人愿不愿意给予的,当她吝于给予时,他只会是落个满怀寂寞。
第五章 就是气他太愚蠢(1)
早晨,春柳进来伺候主子起身,却有些傻眼。
昨晚姑娘和姑爷是分床睡的?
随后端着洗漱用具的丫鬟进来,也看到了两位主子的情形,当即吓得垂首噤声,都很想立时隐身不见。
发生什么事了?春柳眼眶有些发红,咬了咬唇,走到榻边,「少夫人可要起了?」
「嗯,服侍我更衣吧。」江晓月无事人一样,坐在榻上伸了个懒腰。
春柳转身叫过小丫鬟,伺候她净面洗漱,至于温子智——这是在他们温家,哪里需要她这个刚来的操心。
在帮江晓月挽髻的时候,春柳甚至有种冲动,还帮她挽成未出阁时的发髻,但她到底也只是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地为主子梳成了妇人髻,簪了精致考究的发饰,今天是成婚后第一日,江晓月要去拜见温府诸人,不能失了礼。
温子智昨晚有些着凉,今日脸色便有些差,但是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等来,这叫他心情更坏,丫鬟要帮他穿衣,被他冷眼瞪开,他自己换过衣服,便到桌边去吃早饭。
江晓月坐在一边等他到来才动筷子,却一句话也没对他说。
这完全不像是一对刚刚新婚的小夫妻该有的状态,所有服侍的人都吓得不敢大喘气。
饭后,夫妻两人前去荣禧堂拜见平远侯府中诸人。
江晓月完美扮演了一个新妇的角色,待人接物分毫没错,赢得长辈一片夸奖。见过平远侯府诸人,温子智夫妻没有多坐,便离开了荣禧堂,回到他们夫妻的知新院。
江晓月自到一边跟丫鬟说着话,处置收到的礼物。
温子智孤坐一会儿,起身走过去,「你不朝我要这院子的管家权?」
江晓月只是平静地说:「你给我便接着,不给我也乐得清闲。」
「你总不会以为府里的人会看不出来我们之间的不对劲吧。」
「我有想瞒吗?」她不以为然地反问。
温子智吸口气,「阿月,你真要将我们夫妻的矛盾闹得尽人皆知?」
江晓月轻笑一声,歪头看他,「在你应邀去群芳馆的时候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们忠勇伯府的感受?」她又是嘲讽地一笑,「你不会以为平远侯府的人就不知道了吧?就算婚礼如期举行,但事情就搁在那里,谁都不会忽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