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是——」
「你不用解释,所有的解释都只证明你并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那可是婚礼前夕。」江晓月终于表现出怒意,「照我的意思,自然是解除婚约最好,也免得始终有根刺儿扎在心里,可是大家似乎都不太乐意,那便这样吧,至少是遂了大部分人的意。」
温子智沉声道:「你们都下去。」
春柳看自家姑娘。
江晓月摆手,「你下去吧,没事。」
春柳这才退下。
温子智气得撩袍一下坐到她身边。
江晓月只是冷淡看着。
他在一边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转头对她说:「之前的事是我有欠思虑,可阿月,我们难不成以后便要这样相处吗?」
「你求仁得仁,又何必怨怼。」
他抓住她的手,「阿月,我对你的感情你知道的。」
江晓月甩开他的手,漠然道:「我不知道,如果我婚前跑到小倌馆去点一个风情多姿的小倌,便只是看了几眼,你便能毫无芥蒂地一笑置之了吗?」
他不能,他可能会去打死那个男馆。
温子智突然焉了下去,所以,就算他去群芳馆只是陪友人放纵,不曾点过花娘陪酒,可她到底还是看到了,这是一样的性质,根本没得洗清。
江晓月不再理他,迳自挑选礼盒,若有中意的便留出来,日常用,若是不便日用的,就存到私库去。
收拾完这些,就得去准备三日回门礼了,这个府里公中会置办,婆婆也会帮衬一二,她这边只须开男人的私库。
「明日回门,你有礼物准备吗?」
听到她问话,温子智从低落中回神,将一枚钥匙递了过去,「这是院中库房的钥匙,你自己去挑吧。」
「好。」
温子智心里叹了口气,说:「我让院中人都过来,你见见。」
「好。」
「若在府中住得不惯,我们便搬回我在京中的私宅。」
江晓月淡淡说:「在府中住够一个月再搬吧。」
温子智看她。
江晓月语气依然淡淡,「我不爱跟人交往,侯府中人多有些不适。」
「好,我去安排。」
「嗯。」
春柳在姑爷离开后便跑了进来,一进来就先把自家姑娘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露出松了一大口气的神情。
江晓月看得不禁一乐,「你这是瞎担心什么?便是他要打我,难不成你家姑娘便是那逆来顺受的?」
春柳如梦初醒,是啊,她们家姑娘哪里是逆来顺爱的,一身武艺也是从小练起的,要是个男儿,一样能上阵杀敌。
「先把这些归置归置,一会儿到少爷库房挑几件礼物,明日回门用。」
「姑爷把钥匙给姑娘了?」
「他不给我,要给谁?」
春柳忍不住笑了,「可刚刚姑娘和姑爷的气氛实在是有些危险。」
江晓月忍不住叹了一声,「你之前也说了,心中有气便要发出来,他是祸首,我发在他身上自是最为恰当。」
温子智在门口听到这话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若是能把心中存的怒气朝他发出来,那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若她打定主意要跟他这么一直相敬如冰下去,那才是要了老命。
几个丫鬟将榻上的礼物搬去库房存放,温子智从外面走了进来。
因为平远侯府并未分家,所以四房是住在一起的,除了公中,各房其实也各自有自己的房地田产。
因为四房这边温都督常年外任,京中留用的人虽有,但并不多,得用的都跟在任上,而温子智的人手也多在京中私宅里,所以虽说是见见院中人,但要紧的也就外院一个管事,外加一个内院管事嬷嬷罢了,其他的不过是些丫鬟仆役,过来叩个头,认个脸儿也就是了。
管事和嬷嬷上前向江晓月见礼。
江晓月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意,「以后仍要偏劳两位多多照看,辛苦。」
春柳拿了准备好的荷包递了过去,里面是打赏的银子。
管事和嬷嬷齐声道:「多谢少夫人。」
丫鬟仆役也都按序进来依次拜见主母。等见过四房这边人员后,江晓月继续处理自己之前的事。
春柳叫了小丫鬟进来帮忙拿东西放到陪嫁的库房,她跟去安置。
她处理事务的时候,温子智便在一边陪着,看着她游刃有余地打理家事,此时由衷地说了句,「娘子很是能干啊。」
「我们这样的人家,女孩子出嫁前总是要学一些的。」
「岳母教导有方。」
「我娘倒不是很耐烦这些,娶了我嫂子后,早早便都扔给嫂子们去忙了,她老人家如今很是闲散。」而嫂子没进门时,她帮着打理。
江晓月说到这里,莫名很羡慕母亲,这一辈子在家被娇宠着养大,出嫁了,又被父亲宠上了天,凡事都有子女效其劳,人生赢家。
「羡慕岳母啊?」他忍不住笑。
「是呀,她老人家早早便享了儿孙福。」
温子智往她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努力努力,也早点膝下有靠,也让你早日享受儿孙福。」
江晓月横了他一眼,整整袖口,又拿起茶盏掀盖喝了两口。
喝过茶,她站起身。
坐着理了半天事,有些累,她于是从正厅走到偏厅,坐到榻上,歪在引枕上闭目养神。
温子智跟着她落坐,然后直接跟她歪在一起,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江晓月有些想叹气,「你何必来闹我。」
温子智贴在她在耳边说:「大好的日子跟我闹脾气,昨晚让我自己一个人睡,夜里也没人给盖被子,阿月就听不出我着凉了吗?怎么就连一句关怀的话都没有?」
「不舒服便到床上躺着去,别来烦我。」当她没看到他早起喝的姜汤吗?现在声音已经听起来好多了,再睡上两觉肯定就没事了。
「我陪着你一起歪一会儿。」
没一会儿,江晓月便推开男人起身,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拢好了自己被弄乱的衣襟,到一边书案打算还是抄会儿经文。
不能跟男人躺一块,这人脑子里想的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以为她说笑吗?说了三个月便是三个月,一天都不会少。
江晓月将纸在桌上铺开,准备写字,不甘不愿起身的温子智走过来帮她磨墨,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便蘸了墨,一字一字抄起来。
他见她抄的乃是经文,手边的经册显是常年翻看,页角已是有些磨损。
她抄得认真,他便不吵她,就陪在一边帮她磨墨。
红袖添香什么的,不拘谁为谁做了,总也是种夫妻情趣。
在她将笔搁下的时候,温子智开口道:「娘子这字写的确是不错。」
「勉强还能看吧。」
「阿月是信道?」
「那倒不是,佛经我也是常抄的。」
「怎么会喜欢抄这些?」
江晓月笑了笑,「打发时间罢了。」
温子智看了看她,没有再问。
她之前有句话说得没错,他其实并没有很了解她,或者说了解的不过十之一二,如今他们却是要开始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该了解的总能了解到。
而似乎是由于上午磨墨抄经的缓和,中午的时候,餐桌上的气氛就好了许多,至少江晓月会替丈夫布上几筷子菜。
温子智简直都快有些受宠若惊了。
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不了解,了解不了。
*
三日回门,今日便是年三十。
明明之前还是娇养闺女,转眼间再回来便已是他家妇,从马车上被扶下来的江晓月一瞬间感慨万千,突然间自己的家就变成了娘家,门楣家人都没变,凰觉却变了,十分的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