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纯七哥。”她眉眼弯弯,笑得好不娇憨快活。
“纯钩,你可以滚了。”计环琅冷哼。
“诺!”其实纯钩是很想发出一声“噗”,不过主命难违,性命要紧,他还是立马认分地“滚”了。
“……干嘛这样看着我?”计环琅对着纯钩消失的方向龇了龇雪森森的狼牙,一低头,耳朵不自觉红了。
“呵呵。”她小手忙捂住嘴巴,眼儿亮晶晶,笑吟吟地仰头看着他。“美人哥哥别生气啦!”
“吃!”他夹了个鹅油松穰饵食塞进她嘴里。
她嘴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好半天才把酥香盈口的饵食嚼吞了下去,正想开口,又立刻被一只蟹黄胡饼堵了正着。
就这样,容如花很快就被喂得小肚滚圆,撑得挂在他胳膊上打起饱嗝来。
“阿琅哥哥,你今儿怎么了?”她饱到都想叹气了。
以前他从不会强迫硬灌她这么多吃食的。
“你太小了。”
“欸?”
他理所当然地道:“快快养大、养肥一点,才可以供本侯开吃。”
容如花的脸蛋瞬间红透了,结结巴巴道:“阿琅哥哥,瞎、瞎说什么呢?”
“等大事一了,你马上就回家!”他挑眉,一副没得商量。
“等大事一了……”她有一霎的失神,怅然地笑笑。“阿琅哥哥也该娶亲了。”
“你要现在嫁也行。”他面色严肃,凤眼里却漾着一丝柔情。
“阿琅哥哥,”她心口微微刺疼,小脸却异常平静温和。“你明知道我不能嫁给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够。”
她的残疾,她的庶女身分,甚至是腐朽得即将沉没的平庆伯府……都是她致命的过错与拖累。
堂堂长公主爱儿,大将军独子,甚至当朝皇帝的亲外甥,世袭罔替的超一品侯爷,连金枝玉叶的公主都娶得,又如何能娶一个身有残缺身分卑贱的女子为妻?
就连传奇话本里,都不敢斗胆包天的妄自描绘出这一个可能,更何况他们身在嫡庶分明、贵贱严明的盛汉王朝。
她只想……她也只能贪恋着这些偷来的点滴温存,并倾尽这一身这一生复了仇,为阿琅哥哥和太子的大业多做些什么。
其他的,她没资格。
计环琅脸色沉了下来,自然知道她的顾忌和现实所布下的、贵贱不通婚的壁垒分明。
小九的父族虽然名声有些臭,但好歹也是个伯爵,否则嫡女容如荷也不能跻身皇子侧妃之位。
但小九的母亲……是个姨娘也罢了,偏还出身青楼,就算是清倌人也摆脱不了妓子的丑。对此,他着实头痛不已。
计环琅凝视怀里小人儿,眼神越发怜惜心疼。
他静默半晌后,口风一转道:“不能娶,那就纳,本侯这辈子就只纳你一个!”
身为长公主亲子,自幼金尊玉贵地娇养大,他骨子里流着的皇室高贵血脉,又备受皇帝亲舅宠爱,让他几乎可以为所欲为,幸而是天生一身傲骨傲气,这才将自己淬炼成一个战功赫赫、风华璀灿的有为青年。
可他性子里依然有着恣意不羁的一面,如果心爱的女人不能成为他的妻,那么他便终生不娶正妻,只专宠小九这个爱妾,这样便没人敢再来啰嗦了吧?
“阿琅哥哥,你——”她杏眼圆睁,心里止不住的惊骇,却也不禁酸涩发热得厉害,泪水渐渐弥漫眼眶。
——不能够的。
小九不能害阿琅哥哥一生遭世人嘲笑厌弃,玷污了璀灿金亮的冠玉侯府威名。
“太子大兄的义妹,我纳为爱妾已经算是委屈你了。”他拧了拧她泛红的小鼻头,打趣道:“嗯?又哭了?丑死了。”
“你……你明知那只是……惑敌之计,作不得数的。”她心里更痛,紧紧揪着他胸前衣襟,低微颤抖地喃喃。“阿琅哥哥,别说了,我、我腿脚有些疼,我该去泡药浴了。”
“你就继续当个钻沙的小虫子好了。”他没好气,却还是温柔地替她揉起伤腿。“还很疼吗?晚上有没有用烫热的药囊敷腿?”
她怔怔看着正低头小心翼翼为自己揉腿的美人哥哥,泪水终究悄悄落了下来。
傻哥哥呀……
***
第9章(2)
太阿,相传为欧冶子、干将所铸,也作泰阿。
韩卒之剑戟……龙渊,太阿,皆陆断马牛,水击鹄雁。
——《战国策·韩策一》
这天,容太夫人同时让人传了容如花和容如诩这两个庶孙子女,到敬寿堂来用夕食。
俊秀依旧的容如诩看着气色好一些了,明着是吃着府里请来的大夫开的方子调养,可那些熬好的汤药连同药渣子都悄悄倒了,如今他每日服用的是容如花亲手配炼出来的药丸子。
九妹妹说,这媚毒好解,可他被掏空了多年的身子恐怕没有调理个三五年是无法恢复过来的。
他不心急,他有的是耐性。
“祖母,这汤味道极好,您也尝尝?”容如诩主动替容太夫人盛了一碗奶白喷香的鲫鱼山珍汤。
“好,好,诩儿也喝。”容太夫人乐呵呵,慈祥疼爱地看着他们俩。“你们俩都是好孩子,这些年受苦了,唉,都是祖母的错,还以为你们母亲照料得好,没想到……”
容如诩眼皮微微一跳,暗暗瞥了容如花一眼,清眸底有着隐约的忧心提醒。
容如花会意,心知肚明容太夫人虽然对他们有几分真心关怀,可也不会当真为了他们两个庶子孙和府中的嫡系杠上。
“这也不怪母亲,毕竟伯府事多,母亲就是有三头六臂也管顾不来。”她语气温和地回道。
容太夫人果然面露喜色,半真半假地气哼了声。“总是她有失察之过。”
“祖母,”容如诩讶异且欣慰着九妹妹的聪慧应变,纵然心下有再多恨意与不甘,还是顺着劝道:“孙儿也是误会母亲了,只恨这些奴下太过狠毒,多年来竟假借母亲的名头谋害孙儿……”
“祖母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好的,知道这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容太夫人长吁了一口气,笑道:“祖母都问清楚了,都是那些坏了心肠的下人起了贪念,竟然也想拿捏起府中的郎君,祖母都命你们母亲让人料理干净了,往后你们只管安心,有祖母在呢!”
“劳烦祖母费心了,孙儿们实在惭愧。”他们兄妹俩异口同声。
容太夫人心头一松,笑得越发欢喜。“好,好。”
在用罢夕食后,容如花看着欲言又止的容太夫人,乖巧地主动问:“祖母……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交代小九的?”
“小九,”容太夫人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太子殿下和冠玉侯府那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容如花目光低垂,羞涩地笑笑。“祖母,那是太子殿下和侯爷心善,怕我甫归家,府中下人欺生于我,这才为我撑腰了几句。”
容太夫人又怎么会相信这样的搪塞之词,心下微有不悦,面上还是笑得慈蔼。
“小九不敢直言相告,这是提防祖母吗?”
容如诩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张口欲替她打圆场,却见容如花面不改色地笑道:“祖母是我和二哥哥在府里唯一的倚仗,小九就是瞒谁也不会瞒祖母呀!”
容太夫人注视着她,几息后忽然笑了,神情有些复杂。“……祖母和你母亲倒是看走眼了,小九颇有当年你大姊姊的风范啊!”
“大姊姊才是真正心思灵透水精似的人物,小九不过是在侯府待了几年,学会了几分眼色罢了。”她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