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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没有掉眼泪,"他挣出贺兰的怀抱,倔倔地嘟起嘴。

  "好啦,"贺兰摇了摇小三子的手,环视身边的孩童们,轻快又温柔地说:"我们一起来背诗,背完了,兰姐姐说一个樵夫和大狼的故事,好不好?"

  "好!"小孩异口同声,点头如捣蒜。

  于是,石板园里,女子温婉的嗓音与童稚清脆的声调交着不分,念念吟吟。此时小鸟在枝头,凝神细听,远处还传来比丘尼的梵唱,孩子们就这么背着诗,跟着那美丽女子一首首的念下去。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

  "兰儿。"一声略沉的女音响起,介入这刻的欢愉。

  贺兰循声望去,见那女尼立于檐下,脸上神情颇为怪异。

  她站起身子,盈盈走去,"见定师太,您找我有事?"

  那女尼颔首,望向贺兰身后的一群孩童,温和地说:"厨房烘了些芝麻烙和糖火烧,还不快问初定师太要饼去。"

  孩子们一阵欢呼,一溜烟便不见人影了,只剩一个瘦小女娃,她紧靠在贺兰腰侧,苍白小手牢牢抓住女子的衣裙。



  "盼语不去要饼吃吗?"见定师太弯下身来,和蔼地问。

  女娃不说话,摇摇头,将脸埋进贺兰裙褶里。她是见定师太云游四海时带回来水月庵的小孤女,原是平凡幸福的人家,却遇上抢劫杀人的强盗,双亲为了护她,双双死于匪类刀下,幸而见定师太路过,救下她一命,但自那时起女娃便不会说话了,见定师太替她取了名字,叫盼语。

  水月庵收留的孩童们皆是身世堪怜者,有些被狠心抛弃,连父母什么模样也无记忆,有的则因天灾、祝融夺走家园,而成顿失怙恃的孤儿孤女。盼语很认生,初至水月庵,那眼见父母被杀的惊惧仍印在脑中,时时在梦里纠缠着地,还曾狠狠地大病一场,是贺兰日夜不分守在她身旁,喂她吃药,不住地在她耳边软语,那话音呢喃柔软,如同娘亲……

  等盼语清醒过来仍是不说话,却习惯跟在贺兰身边,寸步不离。而贺兰也因她年纪最幼,既瘦又弱,在这群孩童之中,她对盼语有着万分怜惜。

  拍拍女娃的背脊,贺兰轻声安抚,"我同师太说话,盼语莫怕,兰姐姐不离开你。"然后她掉回头,接触了见定智慧的眼光。"师太寻我何事?"

  见定深深看了她一眼,迟缓地启口:"威远侯府送来家书一封。"

  闻言,贺兰双颊白了白,抿着唇不发一语,心却微微刺痛。

  家书浚∧鞘嵌嗖豢伤家榈囊桓龃识跻膊桓彝耄矗褂?quot;家"。

  "所为何事?师太可否告知?"她力持平静,可惜语调里泄漏了不安。

  见定踏出屋檐步入石板园内,细眯的眼里,带着对尘世的无奈与怜悯。过往,她亦是悲情者,因历练了大悲哀,才修得大慈悲。

  "那送信人前来告知,威远侯几日后来访水月庵,届时,你的兄长与你爹爹的亲信兵队亦会同行--"忽地,见定转过身躯,直直盯住那张秀雅丽容,睿智眸里似有忧心,"这回,水月庵怕是保你不住了。"

  贺兰腰间一紧,她摸索着缠在上头的两只细瘦臂膀,感觉盼语竟同自己一般,微微发颤。

  "他们……意欲为何?quot;

  "那些人将护送你直至阎王寨。"

  "为什么……"冷意侵入,贺兰瑟瑟地缩了缩身子,已觉不祥。

  两人之间沉默良久,才听见见定独有的低音,把话挑得明白,"皇上赐婚,要你嫁予阎王寨寨主--铁无极。"

  ???

  威远侯的亲信部队几乎是以行军速度赶路。

  扯开布帘一角,马车外的风景飞快奔逝,贺兰看不真切,只感受寒风扑面而来,将双颊与鼻头冻得通红。

  怕是离水月庵好远了吧?那二十多年来的平静生活终至尽头,她到底是威远侯府的女儿,还在期盼什么?在读完那张信纸,明了自己的价值;在贺万里以水月庵众人的生死要胁她时,她早该自知--她的亲爹如何恨她。

  为什么?她与亲人无缘无分。娘因她死于难产,阿爹为此恼恨她吗?她……何尝不恼恨自已。在有记忆以来,她便住进了水月庵,仿佛被软禁一般,伴着她的是清风明月、佛书梵音,还有师太和那群无邪的孩童,她安然自得,即使粗茶素饭,无富贵荣华,她可以遗忘原本的身份,安静无争地过下去;遗忘自己亦是无人疼惜的孤女。

  那声叹息幽邈无助,忆及水月庵的孩子,贺兰心中沉甸甸的,牵挂不已。

  "小姐,将帘子垂下吧。外头天寒风大,怕要受凉。"那汉子驱马靠近车窗,声音低哑难辨,长发遮住半部面容,随马身晃动时,隐约窥见他发下焦皱的皮肤,是火烧灼过的痕迹。

  看见卓风,贺兰心底踏实许多,他是这兵队中唯一待她好的人了。在水月庵这些年,他每隔一段时候便来瞧她,他的过往亦如谜,只大略晓得他之所以入威远侯府,皆因她的亲娘。

  "卓护卫……"贺兰气虚地喊,想笑却觉天旋地转,马车奔驰的速度震得她胃内翻搅,那张脸白得吓人。

  "小姐!"卓风大叫,忽地策马冲至最前,硬生生挡下队伍。

  顿时,带路的前锋马匹受惊吓,全立起了前蹄嘶鸣不已,一阵的尘土飞扬,几名护卫让黄土呛得直咳,不禁骂道:"卓护卫,你发什么疯?!"

  此时,一匹栗色的高头骏马排开众骑,缓步跺出,马背上的人蓄着落腮胡,灰眉纠结,他体型十分高大,双目炯炯有神地瞪住卓风。

  卓风望向他,语调持平而恭敬,"侯爷,小姐是金枝玉叶,禁不起这种军旅跋涉,可否在此稍作歇息?让小姐安神片刻?"

  "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替人说话?!"出声的不是贺万里,是贺铮。他驱着马步走近爹的身边,气势是凌人的,锋芒毕露也未曾掩饰。

  "属下没别的意思--"

  "卓护卫,别求他们。"那声音轻柔无力,却如黄莺出谷般软人心弦,所有的人全把目光移向那女子,见她略显艰难地下了马车,慢慢朝前头走来。她不惧怕大马,静静立在那儿,白衣胜雪,好多人便这样看痴了。

  "我没事,侯爷别为难卓护卫。马队随时可以起程,不会有所拖累。"贺兰仰起小脸,强将喉间欲呕的恶意压下,双手握住裙侧,定定看着那个名义上为亲爹,却待她无一丝温情的人。

  贺万里眯起利眼打量着她,四周气氛突地紧绷,过了许久,他健臂陡扬,跟随的亲信见到手势立即明白,已下了马自顾寻找休憩之所。

  贺兰见状,淡微放松胸口的气息,她掉过头瞧着卓风,担忧地说:"往后别再为我出头,会受罚的。"

  卓风想回话,却见贺万里下了马,步伐迅捷往这边来,他才要出声提醒,贺万里已扳过贺兰的身子,猛地甩了她一巴掌。他反手击出,力道更大,贺兰被打得摔倒在地。

  "你敢过来试试看!我便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贺万里怒瞪住欲冲近的卓风,出口威胁,"你听谁命令?效忠于谁?有二心的部属,要来何用?!"听他话语,已有欲杀糠缍罂熘狻?br> 贺铮凉凉朝这边睨了睨,随即撇开头,他与贺兰同父异母,少有接触,兄妹两人并无情谊。而其余的士兵即使心觉不忍,也没人胆敢过来护卫。

  摇摇欲坠地,贺兰爬了起来,半边的颊又肿又红,她的心很疼呵……她万般不愿恨他,她不想担这样的罪恶。"要我如何做,您才高兴?"天下无不是父母,当真吗?若他没错,是不是一切都得怪她?她害死了自己的娘亲。

  "你别装病装痛,再怎么拖延,还是得乖乖给我嫁进阎王寨。"他沉声地说,脸逼近贺兰。"想想水月庵的女尼们和那群小鬼,你要逃,他们惟有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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