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警告信之后,对方不再有动作,但他知道这并不代表危机解除,因为对方是针对下一次开庭而来的。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看似停止搜证,松懈对方的戒心,却是私下加速行动,准备让对方再无翻身的机会。
想到对方横跨黑白两道的背景,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我不喜欢被威胁,也不想因为恐吓而妥协,懂吗?”他知道自己话说得很重,但他必须这么做,否则她不会懂事情的严重性!
尽管他对自己的推断有信心,又怎能保证他不会出错?凶手真是那个民代吗?在开庭前,对方会乖到不再使小动作来吓他吗?
他忙到分身乏术,还要拨出时间来接送她上下班,平常必须用加班解决的工作量变成带回家处理,他那么小心,为的就是不让她有遭遇危险的任何可能,没想到她却反而让敌人有机可乘,这教他怎能不生气?!
单咏初心里一抽,咬唇忍住那股刺痛,轻点了下头。她知道他是担心她,但也明白他是不想被人控制。
他都说得如此清楚了,不是吗?他连自己的生命受到伤害,也绝不向黑暗低头,早在之前她就懂了,工作是他目前最在乎的,除此之外,没有人可以取代,包括她,若她真愚蠢到让自己被当成要挟的工具,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看到她心情低落的模样,薛仕恺心软了,再大的怒气也随之消褪。他的小心防护,源于他的恐惧,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弱点一旦被抓住,再多的公理正义、再多的坚毅不移都是狗屁!
算敌人厉害,找到了他最脆弱的罩门,为了保全她,就算要他变成背叛世界的罪人他也义无反顾,唯有保护她,也等于保护自己。
“今晚吃什么?”不忍看她这么楚楚可怜的模样,他转移了话题。
“快好了。”她闷闷地答道,明知他在缓和气氛,还是得配合。
从小到大,她还不了解他吗?重视效率的他才不在乎吃什么,只要没毒,再难吃的都能吞下肚,也因此一直以来负责煮饭的人都是她,就连她离开的这两年,也常会不定期地帮他塞满冰箱,免得他乱吃——不过,她都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才敢来就是了。
“你先出去,我再炒个菜就好。”她边说边开启炉火准备炒菜。
薛仕恺含糊地应了声,却仍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喜欢看她在厨房里为他忙碌着,那会让他感觉很充实很满足,即使……她并不是他的。
蕴着笑意的眸光一黯,他随即掩去,唇畔仍带着微微苦涩。
除了认分他还能怎么办?她的男朋友换过一个又一个,就是不曾考虑过他,就连想和她见个面都是他主动邀约,不然十来天没碰面她也无所谓,这不已清楚说明了她真的只把他当成兄长看待吗?
“如果要约会跟我说一声,把你交到李先生手中我就会识相的离开。”看似轻松说出的笑语,其实都揪得他心里发疼。
李先生?没预料到会听到这个名词,调整火势的单咏初动作几不可见地一僵。要命,她怎么忘了?被他这么密切接送,她身旁有没有人怎么可能瞒得了他?
“……我们分手了。”犹豫了下,她低声回答。
“你们不是才交往两个月吗?”薛仕恺拧眉。不是他说,但她换男朋友的速度好像太快了点。
两个月吗?单咏初急忙在心里默算着,还得分心分析他是单纯提问,还是设陷阱在套她话。
为了圆一个谎,必须说更多的谎,这个恶果她已经尝到了。
为了不让他看出她真正的心意,离家没多久,她就说自己交了男朋友,借了同事的伴侣来当挡箭牌——当然是口头上的,高高壮壮、从事电子行业,她描绘得很真,但纸总是包不住火,在他开始提到要一起吃顿饭时,推托几次,她会赶在他起疑前说她和男朋友分手了。
然后隔了一阵,当他又用独居危险的理由要她搬回家时,一个赞新的男朋友再度出现她的生活,参考形象源自于朋友的老公。就这样,不断地恶性循环,加上一切都是虚构,没有真实感,只要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会记忆错乱。
平常吃饭倒还好,至少她是有备而来,但现在住在一起,时间太长,与其必须时时处于防备状态,倒不如直接将虚拟男友赐死还比较干脆。
“就、就不适合嘛。”她避重就轻地带过。“我不想谈这个,心情会变差。”她按下抽风机,大火爆香,轰隆隆的声响强硬地砍断这个话题。
薛仕恺只好拿了碗筷退出厨房,摆好餐具后,坐在一旁等开饭。
虽然话题中断,但他的思绪仍绕在上头。
让人看不出正历经情伤的她,是真的毫不芥蒂,还是她学会了隐藏?会是她的初恋所造成的创伤,使得她对感情开始保持着淡然无谓的心态吗?想到他当时的多言,可能造成了她难以估计的深远影响,他的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
不行,他不能再坐视不管,他要弄清楚,如果真是如此,他必须尽力开导她、治愈她,将他的无心之错弥补过来。
望了厨房一眼,他在心里下了决定。
就算……这样会将她真正拱手让人,他也无所谓了,只要她能幸福,他真的无所谓。
第8章(1)
周围弥漫着一股新车的味道,但让人喘不过气的,是沉默,一股无形的压力沉重地充斥在车子里的每一丝空隙,逼得人想跳车逃离。
单咏初偷偷朝旁觑了一眼,戴着眼睛的俊魅侧脸专注地看着前方,修长的掌指从容地掌控方向盘,彷佛都在说是她多心,但她很清楚,并不是。
一上车她就察觉到了,虽然他们的相处也常存在着沉默,但那时自在的、令人心情轻松的沉默,而不是这种刻意的,像在酝酿着一场风暴似的。
让她惶然的,是她捉摸不到他的风尚,也预测不到暴风半径有多大。他的压抑,是因为罪魁祸首并不是她?或者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
到底哪里出了错?无法纾解的懊恼让她坐立难安、这几天她很乖,既没再耍诡计拜托他的接送,也没有任何抱怨,她不懂,他还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不行,她受不了了、单咏初努力地寻思话题。虽然刚刚她试着聊天都被他的淡漠的反应截断,但她宁可落到自言自语的惨况,也比被无言的尴尬逼疯来得好……
她想到了。
“今天大舅舅打电话给我。”她说得很慢,清秀的脸庞看起来有些为难。“王老先生下礼拜出殡,他问我要不要出席。”
薛仕恺本来打定主意不理她,因为他的心力全都用来克制,否则他会忍不住当场爆发,那么重要的议题,他不想一边开车一边和她算账。
但听到这件事,他不得不先将自己的在、情绪暂时放到一旁。王,是她的旧姓,而那个生疏的称呼,指的是她的真正的爷爷。
“你想去吗?”他关心的看了她一眼。
单咏初低头玩弄着置于大腿的皮包肩带,没有立刻回答,只不过看似忧郁的她并不是在考虑,而是享受着让他担心的小小窃喜。
谁叫他到底是什么事也不说清楚,活该被她作弄。单咏初干脆转头看向窗外,免得被他发现微扬的嘴角。被他呵护的感觉是这么的甜蜜,让她详解,却怎么也戒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