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是,昂士伍公爵夫人比他更早找到那老鸨。地狱之门打开时,他离那栋泥砖屋不到二十码。听见她对克蕾说她的人比较多时,他立刻退开。克蕾只需叫出他的名字,他就会被列为罪犯了。如果,他早知道公爵夫人的帮手只是三个男孩和两个没有牙齿的妓女,他就不会这么谨慎了。
然而,在浓雾和混乱中,谁有办法知道那么多。
现在,他计穷了,警方在昂士伍与手下之后几分钟抵达,整个事件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十多分钟。不久,克蕾就会被关起来,对着愿意听的人嚷嚷她所知道的每个人的每件坏事,而这对他是很不利的。
他应该立刻离开,但是他不敢回家拿钱或衣服。每个人都知道毕樊世住在哪里,他的妻是位著名的画家。
她不会想念他的。等着取代他的人,排着好长的队伍,最前头的是一位金发的法国伯爵。这景象带来与绞绳不相上下的痛苦。
但是不管痛苦与否,这是毕樊世必须承受的。
他有足够的钱雇车,如果早些出发,他应可在任何人察觉他逃走之前赶到海边。
他小心地掩饰着身影,不让自己显出匆忙的样子,这时警官们带着用临时的囚车押着的克蕾出现。
“该死的母狗!”附近有个妓女喊道。
“可惜她没死!”另有人这样喊。“公爵夫人只打碎她的下巴。”
这个消息加上警官的证实,引起一阵失望的叹息。
这让毕樊世发现《阿格斯》的葛莉缇在这地区有不少朋友,连两个早已半死不活的妓女都愿意去帮她拯救昂士伍的受监护人。他转头四顾,看见几个心冷肠硬的妓女正一边诅咒布克蕾,一边为公爵夫人哭泣。
连一些混街头的流浪儿都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他立刻知道情况可以加以利用。他擅长激发哀痛、在人的思想里下毒,以及如何把一般的单纯心灵转成怨恨与愤怒。所以,他一边走一边说出一些煽动的言语。
不过几分钟,水手、妓女、皮条客、乞儿和河边混混变成一群暴民。
他们的怒吼引发出摇晃囚车的声音,警方人员的喝止,以及宣称要执行暴乱法的警告。
不过几分钟,暴民推翻了要将布克蕾运往雪威区的囚车,推走想要保护囚犯的警官,开始攻击囚犯。
不久,现场只剩被打得面目全非、惨死当场的布克蕾,以及随即流血身亡的米克。等暴民散尽,毕樊世也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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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后,继坐在伯父、查理、罗宾床边握着他们冰冷的手之后,维尔再度坐在另一张病床边,握着另一只冰冷的手。
他妻子冰冷的手。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葛莉缇,”他的声音梗塞。“你的职责是镇守家中,指挥大局,不是亲自去打仗。你这样要我怎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一分钟?我发誓,我简直是几个月前就死了,而且是直接进入地狱——这就是我没有吊死我自己的原因,因为那根本多此一举。”
“我的天,听你胡说些什么,”莉缇赏他一个假笑。“她只是咬了我一下。”
那真是天下最轻描淡写的“咬”了。要不是一层又一层的内衣、结实的紧身褡,以及“士帝叔公的怀表”,昂士伍公爵夫人早就没命了。怀表使刀刃滑开,未曾造成直接刺入的伤害,即使伤害终究造成。
医生刚为公爵夫人缝好伤口并加以包扎,几分钟之前才由丹恩侯爵送他出去。
“等你一复原,”维尔说。“我要非常用力的打你一顿。”
“你不打女人的。”
“碰到你,我会开例。”他对着握住的手咆哮。“你的手冷得像冰。”
“因为你握太紧,循环不良。”
他连忙放松原本死紧的抓握。
“好多了。”她喃喃地说。
“对不起。”他要放开她的手。
“不、不,”她说。“你的手又大又暖。我喜欢你可恶的手,昂士伍。”
“等我把你按在腿上,让你尝到该受的处罚时,再告诉我你有多喜欢吧。”
她微笑。“我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高兴看到你的出现。克蕾打起架来,跟我一样不择手段。而我一边担心两个女孩,实在很难专心。我好害怕等我解决克蕾,我会来不及帮助她们。愤怒与疯狂真正发挥的时候,会使人拥有超人的力量,我知道,我也不想跟那种状态下的她缠斗。可是我真的没有选择,我不能让她逃走。”
“我知道。”
“我确曾派了一个男孩去钟瓶旅店求救,”她接着说。“但是,我不能冒险,等救兵来到才展开行动。依照当时的情况——”
“如果你等救兵来才行动,丽姿和艾美早就死了,”他打断她的叙述。“她进储藏室,是要去杀她们的。”他把丽姿抓住老鼠丢向克蕾的机智行为告诉她。
“但是,她们的诡计也只争取到几分钟的时间,”他继续说。“幸好你在那几分钟之内赶到。你数了她们的命,葛莉缇,你和你的乞丐兵团。”他弯身亲吻她的手。
“你说得太夸张了,”她说。“要不是援军及时赶到,我们也不会赢。即使,我有办法制伏克蕾,我告诉你,那场仗非常不容易;我们还得对付米克。等我赶到,他可能已经对你的受监护人造成可怕的伤害了。”
“我知道。汤姆用石块打到他的头,但是那家伙几乎没有感觉。不过,他对苏珊毫无办法,”他把眉头一皱。“老天,我一点力量都没有出,只命令狗儿对付米克。然后,好像观赏冠军拳击赛那样,看着你和那个老鸨展开殊死战。”
“你又能做什么?”她让自己靠着枕头坐高一点,质问道。“在那种情况,任何有一丁点脑筋的人都知道不可以插手。你的行动完全正确。但是,你绝对不知道你的声音带来多么大的鼓励。我承认,那时我已经快没有力气了,既泄气又焦虑。你叫我快解决她、别再贪玩,好像让我灌了一口烈酒。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在你面前吃个败仗,对不对?那种羞辱,我怎么吞得下。”她与他手指交握。“你很清楚,那时你什么都不可能做。有的时候,人必须知道,他能给予的只有精神支持。我不是需要抱抱和保护的那种人,我的仗我自己能打;但是,我会需要你相信我。”
“相信你。”他摇着头。“你只需要这样,是吗?”
“你的信任,对我意义重大。想想你对女性的轻视,我必须认为你能尊重我的智慧和能力,是最为珍贵的礼物。”
“最为珍贵?”他放开手,站起来走到窗前。瞪视花园未久,他又走回床边。站在床尾,他的手握着。“那么,爱呢?是否有那么一天,你愿意下凡来接受我的爱?或者,爱只是我们这些能力不足的凡人之间的傻事?而超凡入圣的柏家人,完全不需要爱,一如奥林匹亚诸神并不需要马车便能前去特耳菲古都、也不需要帆船就能去特洛伊?”
她凝视他良久,叹口气。“昂士伍,让我跟你解释一件事,”她说。“如果你想对你的妻子宣示你的爱,一句简单的‘我爱你’,我就会接受了。不必摆出打架的架势,绕着场子跳来跳去,一下挑衅、一下威吓。原本多么温柔的时刻,都被你破坏了,害得我只想拿装煤炭的篓子丢到你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