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专注起来,下巴往下压。“我爱你。”他严肃地说。
她举起手按着胸口,闭上双眼。“啊,我已被征服——我想我快要昏倒了。”
他回到床边,抓起她的双手紧紧握住。“我爱你,葛莉缇,”他更为温柔地说。“从你在醋坊街打得我坐在地上,我就爱上你了。可是,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直到我们结婚那天晚上。可是,我说不出口,因为你并没有爱上我。那实在很愚蠢。你今晚很可能被杀,而我会因为我甚至没有告诉你我多么爱你,而后悔到发狂。”
“你其实早已告诉我,”她说。“用你自己独有的几百种方式。我不需要那神奇的三个字,虽然听到了还是很让人高兴。”
“高兴?嗯,好一些了。我也为你高兴。”他放开她的手。“也许等你的身体好一些,你能聚集更多的热情。无论如何,只要你稍微恢复,我会开始追求你。也许,十年或二十年后,你会足够软化,并把我的爱还给我。”
她看着他退开,开始解开衣物。“我当然不会。”她说。
他停下动作,注视着她。
“我为什么要还给你?”她说。“我打算留着那些爱,珍藏在我的心中。”她指着自己的心。“把它们跟我对你的爱放在一起,因为那里写着:‘我爱你’,逗点,后面你那一长串的名字和爵衔。”
他感觉到微笑使他的嘴角上扬,还有心里那微微的刺痛,那被她偷走的心。
“你的眼睛一定瞎掉了,”她接着说。“竟然没有看到它写在那里那么久了。”
微笑扩大,变成大野狼的笑容。
“唉,让我脱好衣服,上床来看个清楚,我亲爱的。”他说。
++++++++++++++++++++++++++++++++++++++++++++++++++++++++++++++++
通常,伦敦的暴动都会激发大量的愤怒,和类似听到外国军队入侵时的慌乱。但是,几乎每家报纸都刊登了老鼠崖公路发生的暴动,然而根本没有人理会。因为,另一场更可怕的大灾难发生了。
《底比斯玫瑰》的女主角兰妲,果如崔博迪的猜测,在地窖里把汤匙磨成尖锐的武器。然而,星期四早上,让博迪惊惧万状的是,当他好不容易找到时间拾起昨天的《阿格斯》,竟然发现兰妲并没有用这汤匙挖一条地道。她竟用这自制的武器攻击狄洛,而且逃走了。
这一章的最后一段,故事中的坏蛋帅哥“注视着兰妲飞奔而去的走廊,直到死亡的阴影使得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即使到这个时候,他依旧痴望着那扇门,一边听着他伟岸的身躯流出的宝贵液体一滴、一滴地,打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他在这声音里面,听到他的生命也一滴、一滴地逐渐逝去……如此的微不足道、如此的浪费、如此的——永远失去。”
伦敦陷入了疯狂。
这个虚构的事件,刊在几家报纸的头版,只有最道貌岸然的《泰晤士报》选择不予理会,只在报纸的小角落提到:“星期三傍晚,《阿格斯》杂志社外发坐暴乱。”
“暴乱”源自愤怒的读者聚集不去,有人恐吓要烧掉杂志社,有人建议把编辑抓出来撕成碎片。
麦安格于周四中午刚过抵达昂士伍公爵府报告,木白先生已经在斯特兰街的刑场被人吊死。麦安格兴奋得不得了。
他宣称昂士伍公爵夫人是个天才。
昂士伍早先抱着莉缇下来,把她安置在侧厅的沙发上,现在她的身边围了一群人。可想而知的,丽姿和艾美当然听到了麦安格的宣布,还有亚契、博迪、棠馨——以及在门口附近工作的所有仆人。这位主编没有注意到莉缇皱起的眉头,继续他狂热的赞颂,弄到再也没有人怀疑木白先生究竟是谁。
太过兴奋的麦安格,为时已晚地发现他泄漏了什么。他惊骇地掩住通红脸上的大嘴,手部上方张大的眼睛看向莉缇。
她挥挥手。“算了,反正我其他的秘密全世界也都知道了,再增加一个又有何妨。”她摇摇头。“在斯特兰街被吊死,我的天,大家对虚构的故事也未免太认真了吧。那只是——”她看看身边那些脸,他们的表情从难以置信、恍然大悟到礼貌的面无表情都有。“滥用感情的馊水,可是大家喜欢;而且,那是我的。”
“噢,可是那多教人失望啊,”艾美说。“狄洛是我的最爱。”
“也是我的。”她姊姊说。
“也是我的。”博迪说。
棠馨对莉缇有信心,她没说什么。
昂士伍站在房间角落的窗前观察着他的客人,他是面无表情的人之一,只有眼睛闪着魔鬼般的光芒。“我认为武器的选择很可爱,莉缇,”他说。“能比被汤匙刺死更可耻的死法,大概不多了。”
对这模棱两可的赞美,她很有风度地点个头接受下来。
“更重要的是,”她丈夫接着说。“你让读者激动起来。当作者的身分泄漏,接踵而至的要求将会压过目前这一个。所有对兰妲的故事毫无所知的人,都会被迫急着弥补缺憾。”
他把注意力转向麦安格。“我若是你,我会开始集结几个章节出一个合订版,一个低价版卖给大众,一个烫金的精装版卖给自视高人一等的有钱人,趁热潮结束前赚它一笔。”
莉缇连忙掩饰住她的惊讶。她从没想到昂士伍会重视她的“胡言乱语”,更别提开发它的经济价值。然而,他终究是唯恐天下不乱、酷爱起哄的人。
“那正是我的想法,”她说。“但我没想到精装本,多好的主意。我想我们仍然应该打铁趁热,虽然大家的最爱正走在前往地狱的路上,也不要让他们忘记前面的故事。”
她想了一下,对麦安格说:“你明天早上刊个启事,下个星期三,《阿格斯》将要出一个特刊,刊出《底比斯玫瑰》的最后四章,如果卫乔伊要抱怨他来不及画插画,找几个人帮他。”
麦安格早已拿到接下来的两章,最后两章锁在书房的抽屉,她让棠馨去拿。
编辑很快地拿着他宝贵的文章离开了,甚至比他来的时候更为兴奋,因为他很快就要大赚一笔了。接着,昂士伍把大家从侧厅赶出去。
他把莉缇身后的靠枕弄得舒服些,也把她的睡袍再拉好。然后,他拿一张脚凳坐在她的脚边,下巴靠在支于膝上的手,责备地看着她。
“你真邪恶。”他说。
“跟你正是绝配。”
“你这一招太阴险了。”他说。
她装出无辜的样子。“哪一招?”
“我不是那么确定,但是,我了解你,你使了诈,但是我看得出来。”
“你得是个贼,才看得出贼的心思。”
他微微而笑,那足以致命的微笑。窗外的阳光无力透过层层的灰云,然而,她的每个细胞都在他那微笑的阳光里,那暖意偷偷进入她的头脑,将它们都化为糖浆。
“没有用的,”她虽然说着,却也忍不住回以愚蠢的笑容。“我不会把结局告诉你,你这样只是让我热情难耐。”
他接着用大野狼的目光从她的头顶看到缩于睡袍内的脚趾。
“如果我能让你因为热情而无法喘息,你就会告诉我了,可是那违背医生的吩咐。”
“他只说我应该避免用力,不可以压到伤口,”她横他一眼。“至于怎样做到,那就要看你的想像力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