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趁现在快打烊了,大堂里已然没有客人,他要去跟她说个清楚。
此刻在大堂里,珊娘收起了挂在脸上一个下午的灿烂笑容,若有所思地坐在椅子上,忧郁地盯着手里的抹布发呆。
她又何尝感觉不出秋哥的异样?
只是她害怕听见他说出的答案,更害怕自己承受不住他也许真的不想要她的事实,所以她只好逃避、假装什么都没发现,也就以为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他最近常默默地想心事,有时会轻轻叹气,而且她也不止一次逮着他偷偷望着她,那满眼的歉然和犹豫。
这么欲言又止,又会是什么好事?
「难道他真的想跟我说,婚事只是我自己一相情愿,他根本没打算同我结成鸳鸯吗?」她低低自语,心下酸楚难分。
「嘿,母夜叉,大爷我买包子来了,还不快快出来伺候!」登徒子大摇大摆地跨门而进,身后还带了三、四名家丁,满脸得意嚣张的笑着。
珊娘柳眉一蹙,猛然抬头,「又是你这混蛋,我不卖你包子,给我滚出去!」
「哟哟哟,明明就是朵玫瑰花似的小美人儿,偏偏浑身带刺,今日少爷我可带了拔刺的帮手了。」他脸上一扫那日慌张惊吓的衰样,耀武扬威地叫道:「识相的就烫壶酒,准备几样小菜跟大爷我陪不是,并且坐在我大腿上和我做个『吕』字──」
「放你个狗臭屁!」她冷笑,倏地站了起来,「你怎不叫你娘来陪酒啊?是不是那一天我话讲得不够清楚,菜刀磨得不够利,你居然还敢来自寻死路?」
「我、我怕妳不成?」任是嘴上骂得响,登徒子还是忍不住畏缩了下,倒退了两步。
「少爷,就是这婆娘欺负你吗?」满脸横肉的家丁们纷纷抡起大刀,给他壮胆助势。
「看我们好好整治这贱人,给少爷您出气!」
「先教训这臭婆娘一顿,然后咱们再按住她给少爷出出火,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尖牙利嘴的。」
家丁们迫不及待要在主子面前争功,满口污秽下流不堪的话语,还杀气腾腾地逼近来。
珊娘心下暗道不好,可是她决计不可能让这群爪牙败类得逞,二话不说便一把抓起长板凳扔向他们。
「哎哟喂啊!」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好妳个臭婆娘还敢反抗?」登徒子捂着闪避不及被砸中了的脸,痛呼怒叫道:「给我抓住她!」
「是!」
珊娘迅雷不及掩耳地扔出长板凳砸人之后,便飞快地转身冲进厨房,惊悸却不慌乱地抄起两把亮晃晃的大菜刀。
不管怎么样,她都得跟他们一拚,好保全住这家店和自己清白的身子!
在紧要关头,她脑海里还挂念着待在楼上房间的心上人。秋哥一介书生,又是将来要当状元的人,绝不能有什么闪失,就算拚死她也要阻止他们!
「来呀!统统让我剁碎了喂狗吃!」她冲出厨房,娇眉倒竖。「你们这些鱼肉乡民的败类!」
家丁们见两把大菜刀凌厉寒光自他们面前闪过,不禁吓得退了好几步。
「你们这些饭桶,都给我上去抓人哪!」登徒子气死了,血流满面地跳着脚。「平日在家里嘴上说得好听,怎么真要你们上阵就龟缩得跟孙子一样?谁抓得到这娘儿们,我就给谁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
众人眼睛当地亮了起来。
「少爷,我来!」
「我来我来!」
众人争先恐后要来抓人,珊娘心一凛,牙一咬,只得豁了出去握刀迎向前。
「你们在做什么?」
陡然一声怒喝宛若雷霆自九天而来,所有人剎那间全僵住了,不约而同抬头望向声音来处。
高大挺拔潇洒不羁的实秋伫立在楼梯上,英俊的脸庞书卷味尽消,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望之生畏的霸气。
珊娘仰头凝视着他,一时痴痴地看呆了。
那群家丁则是震慑在他的气势之下,不由自主地吞着口水,手脚发软了起来。
「你们死在这儿干什么?上去给我抓人啊!」登徒子犹在暴跳如雷。
「是、是……」家丁们如梦初醒,硬着头皮吼叫着冲上前去。
实秋剑眉不着痕迹地微微一蹙,随即身若飞鹰地跃身而起,轻轻巧巧地落到门口,嘲弄地看着那一群扑了个空的愣头青。
「想抓我?尽管来。」他勾勾手指头,语气轻蔑道。
「可恶!妈拉巴子,以为我们不敢吗?」一名性情暴烈的家丁抡刀狠狠地劈向他。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追了上去,以为打落水狗那般简单。
但见实秋沉着一笑,转身奔入屋外的黑夜里,那群家丁立刻追了过去。
「秋哥!」珊娘心一紧,失声叫道。
糟了,他一定是怕她遭受伤害,以身作饵把那些坏蛋引走了……
她忧心得都快哭了,情急之下想追出去救他,就在这时登徒子还不知死活地拦住了她。
「妳还敢跑?本少爷今天绝对不放过妳!」
「别挡路!」她恼怒地起脚重重踹上他的命根子,还恨恨地用菜刀柄敲中他脑门。
「啊啊啊……」登徒子惨叫一声痛厥了过去。
珊娘连看也不看一眼,急忙追出门救心上人。
甫踏进无月色的黑夜里,她就听到了隐约传来几声惊骇的闷哼和哀叫,随即大地又陷入一片诡谲的沉寂无声。
秋哥?!
她小脸血色登时褪得干干净净,整个人摇摇欲坠得几乎无力握紧两柄沉重的菜刀。
「秋──哥──」她悲愤地大叫。
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她也要拿这条命跟那些恶徒拚了,就算不能为他报仇,也要就此追随他到九泉之下去。
「我在这儿。」低沉温柔的声音随着高大的身影自夜色中走来,轻松自若得像刚刚赏完月回来。
珊娘瞬间傻住了,泪水还在眼眶里打滚,她痴痴地望着他,深怕是自己眼花了。
他、他没事?!
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掌轻轻搭上她的头,实秋怜爱地凝视着她,「怎么了?哭什么呢?」
「你、你没事?」她仰望着他,满脸不敢置信。「有没有哪里受伤了?他们那么多人,你怎么打得过人家呢?你要是受伤了千万别忍着,要告诉我呀,疼不疼?伤到了哪里……」
「嘿!」实秋低笑一声将她揽入怀里,大掌摸摸她的头。「别慌,我真的毫发无伤,妳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可是怎么可能?他们有那么多人,还凶神恶煞的,下手一定不留情,你怎么会连根寒毛都没掉?」她余悸犹存。
「他们笨呀,在黑暗中我把他们全引到坡上,然后起脚自他们屁股一脚一个踢下去,妳听见他们哎哟喂呀的尖叫声了没?我想打坡上滚下去就算没摔断腿,屁股也裂成两半了。」
「你是说真的假的?」珊娘破涕为笑,一颗惊悸惶急,骚动焦灼的心至此总算安然回到原位。「老没正经。那些人都不是善类,统统是练家子,怎么那么容易就被你踢下坡了呢?」
「练家子也有分上九流跟下九流,何况他们那种三脚猫功夫,在绿林界可是会笑掉人家的大牙,居然还好意思出来跟人混,逞什么凶?斗什么狠?哼哼,想当年……」实秋滔滔不绝道,差点就说溜嘴了。
「想当年怎样?」她有一丝狐疑地瞅着他。
「想当年……呃,想当年我们村子的拳脚师父说过我筋骨奇佳,乃是个天赋异禀的惊世之材,他一直想要收我当徒弟,说要传授我『如来神掌』和『降龙十八啦』,要不是我太想习得满腹经纶好治国救民,所以好说歹说地婉拒了他,否则我现在说不定会是武林盟主呢。」他假意吹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