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大无貌。」她说。
「有没有头脑根本没有关系。」他努力压住扯下她的帽子踩烂的强烈冲动。「我又不是雇用她们来讨论玄学。但既然你已经了解我喜欢的长相,那么我应该赶快说明我喜欢她们做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她们脱掉你的衣服,」她说。「或者是替你穿好衣服,当时很难分辨她们正要开始或正要结束。」
「两样我都喜欢。」他的下颚绷紧。「在穿脱之间,我喜欢她们——」
「我劝你先自行扣好钮扣,」她说。「你的裤子快要不雅地掉到靴子上了。」
丹恩这才想起自己衣衫不整。他的衬衫袖口拍打着手腕,衬衫则在强风中翻腾。
丹恩的字典里虽然有「羞怯」两个字,却和他本身从来没有关联。但不同于他的性格,他的服装向来适当且得体。更不用说他正处在世上最讲究服装的城市。
他的脖子热了起来。「谢谢你促使我注意到这件事,崔小姐。」他镇定地说,然后同样镇定地一边与她并肩而行,一边解开长裤所有的钮扣,把衬衫塞进去后,再从容不迫地一一扣好。
崔小姐轻轻地倒抽一口气。
丹恩锐利地瞥她一眼。帽子和迅速变暗的天色使他无法确定,但他认为她脸红了。
「崔小姐,你是不是感到头昏眼花?」他问。「不然为什么该转弯了却直接走过去?」
她停下脚步。「我直接走过去,是因为我不知道应该转弯了。」她含糊地说。
他露出微笑。「啊,你不认得回家的路。」
她再度举步,走向他指示的那条街。「我会找到的。」
他跟着她转过街角。「你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走,却要在深夜一路走回你弟弟的家。你是笨蛋,是不是?」
「我同意天色越来越暗,但现在离深夜还很久,」她说。「无论如何,我绝不是只身一人,有巴黎最吓人的男士护送,我哪里笨了?你很有骑士风度,丹恩。事实上,还相当体贴,」她在一条窄街口停下。「啊,我大概弄清方向了。这条街通往普罗旺街,对不对?」
「你说什么?」他以危险的低沉语气说。
「我说这条街通往——」
「体贴。」他跟着她绕过转角。
「没错。」她加快脚步。「我认得那盏路灯。」
如果她是男人,他一定抓她的头去撞路灯柱。
丹恩发觉自己紧握着拳头。他放慢脚步,命令自己回家。他这辈子从来不曾对女人动粗。那种行为证明的不仅是缺乏自制,还有懦弱。只有懦夫才用会致命的武器去对付毫无武器的人。
「你在巴黎街头游荡并引起大众骚动,似乎不会有立即的危险,」他绷着声音说。「我想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让你独自完成你的旅程了。」
她停下来,转身微笑。「我完全了解。普罗旺街在这个时候通常非常拥挤,你说不定会被你的朋友看到。你最好赶快离开,我保证不会把你的殷勤与『体贴』让任何人知道。」
他叫自己大笑走开。他以前做过无数次,知道那是最好的退场方式之一。丹恩当面嘲笑时,令人无从刺伤他。他曾被更凶狠地刺伤过,这次只是……令人不快。
但他就是笑不出来,就是无法转过身不理她。
她已经消失在转角了。
他怒气冲冲地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臂拦下她。「你给我闭嘴听好,」他直率地说。「我不是那种任由一文不值、却自以为聪明的小妞嘲笑愚弄的纨绔子弟。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想法和说法。我没有骑士风度,崔小姐,我也不体贴,你这个放肆无礼的丫头!」
「我也不是你的笨乳牛!」她厉声道。「我不是收你的钱来讨好你的人,世上也没有任何法律规定我必须那样做。我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此时此刻,惹你生气令我高兴无比。因为我现在非常生气。我的夜晚被你毁了,我最想做的莫过于以牙还牙,你这个骄纵、自私、可恶的家伙!」
她踢他的脚踝。
他吃了一惊,放开她的手臂。
他瞪着她穿靴子的小脚。「天啊,你真以为那样可以伤害我?」他大笑。「你是不是疯了,洁丝?」
「你这个烂醉如泥的大老粗!」她叫道。「你实在太可恶了!」她扯下帽子,用帽子打他的胸膛。「谁准许你用我的名字叫我?」她再度打他。「我不是一文不值的小妞,你这个迟钝的大笨蛋!」打、打、打。
丹恩大惑不解地低头凝视。他看到一个弱小女子试图用一顶女帽伤害他。
她似乎处于盛怒之中。她一边用那顶可笑的帽子搔痒似地拍打他的胸膛,一边气呼呼地嚷着什么宴会、画像、毕夫人、他破坏了一切,以及他会后悔莫及,因为她不要再管那个一无是处的博迪,她要直接回英国开店,以一万英镑拍卖掉那幅圣像画,把丹恩活活气死。
丹恩猜他还没有气死就会先笑死,因为他这辈子还没有看过比崔洁丝小姐发脾气更有趣的事。
她的双颊粉嫩红润,眼中闪着银色光芒,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肩膀。
她的头发和他的一样黑,但他的粗糙卷曲,她的却像丝一般柔滑。
几绺头发挣脱发夹的束缚,撩人地垂荡在她的胸前。
他就是在这时分了心。
她苹果绿的外衣一路扣到雪白的颈项,合身地勾勒出胸部的曲线。
崔小姐的胸部远不及丹妮或玛格雄伟,但纤细婀娜的身材和盈盈一握的腰肢,使她的女性曲线突然变得分外丰满。
丹恩侯爵的手指开始蠢蠢欲动,一股热流像蛇一样自腹部深处苏醒且蠕动。
搔痒似的帽子开始令他厌烦。他抓住它,在手里捏扁后往地上一扔。「够了!」他说。「你越来越烦人了。」
「烦?」她叫道。「你嫌我烦?这样才叫烦人,自负的呆子。」她举臂挥拳,正中他的胸口。
那拳非常扎实,如果她打中的是体格没有这么壮硕的男人,那个男人一定会摇晃。
但丹恩几乎没有感觉,那拳对他的影响,就像零星雨滴飘落头上。
但看到她龇牙咧嘴地缩手,他明白倒是她弄痛了自己,而那令他想要嚎叫。他抓起她的手又急忙放掉,唯恐不小心压碎它。
「该死!」他咆哮。「你可不可以别来打扰我,可恶的女人!」
在灯柱边嗅来嗅去的一只流浪狗吠叫一声慌忙跑开。
崔小姐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只是一脸固执地站在原地,瞪着她的拳头打中的地方,好像在等待什么。
他不知道她在等待什么。他只知道——他不明白他怎会知道,但就是十分肯定——她还没有得到,而且在得到前绝不会离开。
「你想怎样?」他吼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她不回答。
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人行道上。小水滴在她的头发和红颊上闪闪发亮,一滴水珠沿着她的鼻侧滑落到唇角。
「该死。」他说。
他顾不得自己会捏扁或压碎什么,伸手握住她的纤腰把她举起来,直到她固执且被雨打湿的脸与他的脸位于同一平面。
然后在她来得及尖叫前,他放肆无情的嘴覆盖住她的。
天空开始下起倾盆大雨。
雨水打在他的头上,一双带着手套的小拳头捶打着他的肩膀和胸膛。
那些事一点也不令他苦恼,他是素有恶魔之称的丹恩侯爵。
他既不怕大自然的威力,也不怕上流社会的愤慨,更不会把崔小姐的气愤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