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她说。「你有胆量把身材只有你一半的门房扔到街上,却没有——」
轰然一声枪响传来。
「博迪!」洁丝大叫,扔下雨伞,跑向楼梯。
☆☆☆
洁丝平时不会因听到手枪声而惊慌,即使像现在这样随后传来女人的尖叫。问题是,她的弟弟就在附近。如果博迪在水沟附近,他一定会跌进去;如果博迪在敞开的窗户附近,他一定会摔出去。
因此,如果博迪在飞射的子弹附近,他十之八九会直接撞向那颗子弹。
洁丝不敢奢望他没有中弹,只希望能及时替他止血。
她跑上长长的楼梯,沿着走廊准确地朝女性的尖叫声和男性酒醉的吼叫声奔去。
她拉开一扇门。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弟弟仰躺在地毯上。
一时之间,她看到的只有那个。她冲向弟弟。就在她跪下来检查时,博迪的胸膛突然起伏,接着发出响亮的鼾声。扑鼻而来的酒臭,使她立刻站起来。
接着她注意到房间里像墓地一样安静。
洁丝瞥向四周。
十几个衣冠不整的男人张大着四肢躺卧在椅子、沙发和桌上。有些她从来没见过。有些则是她认得的,例如方洛朗、顾邦肯、萨罗比。许多女人跟他们在一起,全都是妓女。
接着她的视线落在丹恩身上。他坐在一张巨大的椅子里,手里握着一把手枪,腿上有两个丰满的妓女——一个金发,一个黑发。她们跟其他人一样瞪着她,仿佛静止在她冲进门时的姿势。黑发女郎正要将丹恩的衬衫扯出裤腰,金发女郎正在解他裤头的纽扣。
洁丝一点也不介意被一群衣冠不整、醉醺醺、正要纵欲狂欢的男女包围。她看过小男生为了引起家中女性尖叫而故意光着身体跑来跑去。她也经常看到青春期的堂表弟露出光屁股,那是机智问答的输家经常付出的赌注。
眼前的处境丝毫没有令她困窘或激动。连丹恩手中的手枪也没有令她惊慌,因为它已经发射了,即使要用也必须重新装填弹药。
唯一令她心烦的是,她有一股极不理性的冲动,想要拔光那两个妓女的头发和指甲。她告诉自己别傻了,她们只是拿钱办事、做生意的女人。她告诉自己她是替他们难过,所以她觉得很不高兴。
她几乎信以为真。无论如何,她都是自己的主人,应能控制情况。
「我以为他死了。」洁丝朝弟弟的方向点点头。「但他只是醉得不省人事,是我误会了。」她走向房门。「请继续,各位先生——各位小姐。」
她走出门去。
☆☆☆
在一定程度上,丹恩侯爵认为一切都很顺利。他终于想出办法解决无法嫖妓的问题。如果他受不了上妓院或找流莺,那么何妨把她们召到家里来。
那不会是第一次。
九年前,在父亲的葬礼,他看上当地一个名叫葛巧蒂的放荡女孩,几个小时后在祖宅的大床上占有了她。她是个令人愉快的伴,但仍远不及想到不久前过世的父亲已在祖坟里与祖先共舞,更令他愉快。
一个恼人的结果在九个月后出现,但相当容易就解决了。丹恩的律师以每年五十英镑解决了那个问题。从那时起,丹恩只跟妓女上床,因为妓女按规矩做生意,不会笨到怀孕生子,更不会试图用嚎啕大哭的婴儿来操弄和勒索他。
丹妮和玛格很上道,他总算打算好好地办那档事。
但,他得先解决崔小姐。
虽然十分肯定她迟早会找上他,但丹恩没有料到她会直接闯进他的客厅。但那大致上还算符合他的计划。在丹恩化被动为主动后,她的弟弟正迅速崩溃中。
崔小姐当然知道原因何在。聪明如她,她很快就会被迫承认,不该企图耍弄丹恩侯爵。他决定逼她下跪认错求饶。
但事情发展到这时似乎全走了样。
她只不过厌烦地看她弟弟和其他客人一眼,微感好笑地瞥丹恩一眼。然后,那个可恶的女人就从容不迫地、转身走了出去。
六天来,丹恩清醒时几乎都和她讨厌的弟弟在一起,假装是那个笨蛋的知心好友。六天来,崔博迪一直在丹恩耳边瞎嚷嚷,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巴结奉承地渴望得到注意,被他自己或不幸挡到他的人或物绊得东倒西歪。饱受她没脑袋的弟弟折磨将近一星期后,丹恩发现自己竟然只落得成为崔小姐觉得好笑的对象。
「走开。(法语)」他低声说。丹妮和玛格立刻跳起来,冲向房间对面的角落。
「嘿,丹恩。」方洛朗安抚地开口。
丹恩瞪他一眼,方洛朗连忙拿起酒瓶往自己杯子里倒。
丹恩放下手枪,大步走向房门,走出房间,甩上房门。
然后他开始加快脚步。抵达楼梯平台时,正好看到博迪的姐姐停在大门前四下张望地寻找东西。
「崔小姐。」他没有提高嗓门。他不需要,因为充满怒气的低沉嗓音像闷雷一样传遍走廊。
她猛地拉开门,迅速冲了出去。
他看到大门关上,告诉自己回客厅再去射天花板上石膏天使的鼻子,因为如果他追上她,他一定会宰了她。那是不能接受的,因为丹恩无论如何都不容许自己沉沦到被次一等的女性激怒。
但就在规劝自己的同时,他跑下楼梯,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大门前。他拉开大门,怒气冲冲地走出去,砰地一声带上门。
第五章
他差点把崔小姐踩扁,因为不知何故,她没有沿着街道逃跑,而是回头走向他的屋子。
「该死的傲慢东西!」她嚷嚷着走向大门。「我要打断他的鼻梁。先是门房,现在是我的女仆——和出租马车。太过分了!」
丹恩挡住她的去路,庞大的身躯挡在门前。「你休想,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你在玩什么把戏——」
「把戏?」她退后一步,双手插腰瞪着他。至少她看起来像在瞪眼;由于天色渐暗和帽沿宽大,他无法确定。
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但厚厚的乌云笼罩在巴黎上空,低沉的雷声从远方传来。
「把戏?」她重复。「是你的恶棍男仆效法他的主人,拿无辜的人出气。他一定觉得很好玩,先偷了我的雨伞,接着吓跑出租马车和我那坐在车里的女仆,使我进退两难。」
她转身走开。
如果丹恩没有听错,她的意思是赫勃吓跑了她的女仆,以及载她来这里的出租马车。
雷雨即将来临,赫勃拿走她的伞,而在这个时辰和这种坏天气,找到空的出租马车的机率几乎等于零。
丹恩露出微笑。「那么再会了,崔小姐,」他说。「祝你散步回家愉快。」
「再会,丹恩侯爵,」她头也不回地说。「祝你和你的两头乳牛有个愉快的夜晚。」
乳牛?
她可悲地试图用那句斥责激怒他,丹恩告诉自己。生气等于承认她的话刺伤了他,他命令自己大笑、转身回去找他的……乳牛。
结果却是几个气愤的大步把他带到她的身旁。「那是故作正经,还是羡慕?」他问。「惹你不高兴的是她们从事的行业,还是她们天生比较丰满?」
她继续往前走。「博迪告诉我你付多少钱时,我还以为是她们的服务贵得惊人,」她说。「但现在我明白我弄错了,你显然是按体积来付钱的。」
「价钱也许高得过分。」他很想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但话说回来,我不像你那么会讨价还价,也许将来你愿意替我交涉。既然如此,我应该事先说明我的要求。我喜欢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