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尽然。"她低头注视浓郁的咖啡。
达克依稀感觉得出来她在回避解释。那只使得他更加好奇。"那么,你母亲再嫁了两次?"
梦娜稍显犹豫,接着她耸耸肩。"我父亲死后两年,她嫁给了他的生意伙伴罗乔治。他的精神不正常,但最初她并不知道。"一滴咖啡溅出杯缘。"直到他开始做出暴力行为。他接受了心理治疗,医生说他已有改进。但是就在那时候他开始伤害妈妈。"
达克当下一寒。"还有你?"
梦娜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紧得泛白。"他转而对付我时,妈妈放弃了治疗。她收拾行李,带着我半夜出走,我还记得她要我保持安静,当时我真的吓坏了。"
"老天!"
"我好怕罗乔治,怕我不能保护妈妈,怕他可能采取的手段。对那个时期,我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害怕,甚至到现在都还不愿意去回想。"
"混乱。"达克轻声说。
"什么?"
"对一个孩子来说,恐惧感就象一种大混乱。"
"大概吧!"
"你们离开罗乔治后去了哪里?"
"加州。"黑影自梦娜眼中淡去,她微微一笑。"妈妈是服装设计师兼演员。她在一家专演莎士比亚的剧院找到一份工作。"
"你们就是在那里认识戴家人?"
"嗯。他们收容了我们,接纳我们成为一家人。妈和戴班迪陷入了爱河。"
"而你也有了新名字。"
梦娜点点头,"我想要一个全新的名字配合新生活,我要做一个真正的戴家人。家里人的名字都取自莎翁的剧本,因此我选了梦娜。"
"有没有特别的理由?"达克问。
"我只是喜欢它念起来的声音。"
"我不是很懂莎士比亚,但梦娜不是'奥塞罗'一剧中纯真、忠心,但不受丈夫信任的妻子?"达克若有所思的问。"据我所知,她的结局不好。"
"我知道。"梦娜扮个鬼脸。"我说过,那时我才五岁,而我喜欢它的念腔。我承认,如果我能重新来过,我或许会另选一个名字,或许叫海伦。"
"所以你母亲和罗乔治终究离了婚?"
"妈妈办了手续,但是罗乔治在离婚通过前死了。"梦娜轻声说。
"他怎么死的?"
"举枪自尽。"梦娜轻轻抖了一下,仿佛甩开一件阴暗的外衣。"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改变话题。"
"当然可以。"一定还有隐情,达克想。但他明白一个晚上,他已经刺探得够多了。
他依稀为自己竟然会步步相逼感到讶异。他不是喜欢探人隐私的人,他一直仔细保护自己的隐私,并尊重别人的权利。但是不知为了什么,他想知道梦娜的一切,迟早他会得到所有的答案。
梦娜下定决心地笑笑。"我的事谈得够多了。你在哪儿学会对付东尼那一招的?看来象是某种武术。"
"没错。"
梦娜偏着头。"我没想到你会是运动型的人。"
达克凝视她,不置一词。
她脸色绯红,"我是说,你的身体看起来很强壮,但是我不能想象你会研究武术,你比较像动脑筋的科学家,智能型人物。"
"我也练过举重。"达克讪讪地说。
梦娜的视线扫过他的肩膀,蓝绿色的眸子闪动着女性的赞赏。"那个我相信。"
达克觉得浑身突然燥热。"我并不是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电脑前面。"他粗哑着嗓音回答。
"你到西雅图形之前究竟是在做什么?你的前未婚妻提过什么高科技脑库。"
达克扬起眉毛,"你和蜜拉曾谈到我?"
"算是吧!只是不经意提到,你懂我的意思吧?"
"不,"达克说。"我不懂。"
"算了。"梦娜给他一个过度灿烂的笑。"没什么。只是潘小姐和我讨论事情时不经意提到的。"
"讨论事情?"达克刻意用中庸的腔调重复重点。
"嗯。"
"关于我的事?"
"不是关于你,是关于婚宴计划。"梦娜抛下这个话题。"说说看你那所脑库的事。"
"它叫'罗塞达中心'。"
梦娜的眼睛睁大。"我知道,根据第一个解出埃及甲骨文奥秘的古物命名?"
"没错。'罗塞达中心'是一小群研究复杂结构科学的人集合而成的团体。"
"你是说混乱原理?我听说过。"
"那是一种很烂的说法,"达克恼怒地说。"我比较喜欢称之为'复杂'。混乱意味毫无章法,复杂却是几近混乱但仍有理可寻的蛮荒地带。就算最复杂的体系也有它既定的模式,只是不容易为人发现罢了。"
"你在'罗塞达中心'时做什么?"
"我的专长是研究并发展解析技巧。大部分我研究过的计划都是为情报单位及研究所量身打造的。"
"哇,真了不起。那你可算是某种公务人员喽?可曾协助追捕恐怖分子或劫机犯?"
"当然没有,"达克嘟囔。"我最多偶尔做过某些单位的技术顾问。"
"哦。"
达克微微一笑。"失望了?"
"没有,只是很好奇。"梦娜斜偏着头。"那你为什么会去练习举重并研究武术?"
"'罗塞达中心'坐落在科罗拉多的山脚,"达克耐心地解释。"到丹佛或任何地方都要开上很长一段路。除了工作没什么事好做。但是人偶尔也需要休息,因此我练举重并上武术课。"
她无辜地看他一眼。"那就是你的休闲活动?"
"不,"达克说,"我的休闲活动是工作。"
"哦,你用工作打发休闲时间。"
"我用那些体能动作舒散身心。"
"你的减压剂。"梦娜聪明地表示。
"可以这么说。"
她调皮地看他一眼,"那里可有许多女性科学家及工程师?"
"有几个,不很多。为什么问?"
"你会认为自己过的是离群索居的隐士生活吗?"
"隐士生活?"达克觉得她在取笑他,但他不知该如何回应。"我没听懂。"
"好吧,我就直说好了。"梦娜双手支在橱台上。"你在'罗塞达中心'可曾有任何特别的女性朋友?"
他霍然领悟她是在问他过去的爱情生活。这个直截了当的问题来得突兀,而他并不习惯和人讨论这种事。
"换言之,"达克谨慎地回答。"你想知道我可曾和其中的研究员或工程师有染?"
梦娜倒抽一口气。
"怎么了?"达克问。
"没什么,"梦娜的声音梗塞,她抓起一张纸巾急急蒙住嘴。"没事。"她猛地摇头,两眼泛出泪光。
"你是在笑我?"他伸手过去轻拍她的背。
"抱歉。"梦娜缩成一团,终于稳住身形。"我只是觉得很好玩。"
"我过去的爱情生活?我怎么不觉得它们有多好笑?"
"我指的不是你的爱情生活,而是你对我的问题的反应。你总是照字面意思去解释人际关系吗?"
"那是我知道的唯一一种方式。"他警告她。
"想来也该如此,嗯?"她敛眉肃容,但是眼神仍旧飞扬。"我听说过你们科学家最会说一是一。"
"大概多数人都是。"
"我想那可能是你们所受的教育中,强调分析及评论的思想的副产品。"
达克考虑了几秒,"不,那是自然反应。说一是一的人天性倾向科学工程,因为那些规矩最合他们的思路。"
"类似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迷思?"梦娜格格一笑。"或许我们姓戴的对舞台艺术有兴趣,是因为我们的思想很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