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丈不后悔自己三十多年前,害死了亲大哥?现在居然还由得您陷害程勋?他一点儿都不愧疚吗?”
“他为什么要觉得愧疚?静潮不是已经帮他付出代价了?我开始跟昭正浓情蜜意时,他家那黄脸婆还没怎么样,独生女儿反倒发起神经来,跷家逃学,甚至取了个假名,就到酒廊去上起班来,而你那位程勋当时刚考上大学,陪着余月菁当援救雏妓的义工,在一次联同警方出击的行动中,救了年仅十六的江静潮。”
“当时他并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堂妹,对不对?”
“对,一开始的时候是不知道,但等到七个月后,像妖怪一样的小潮生下来时,他可就什么都知道了,结果你猜你那位现在对选民信誓旦旦,一副以社会清明为己任的程立委,如何反应?”宜君自问自答,“逃之夭夭。”
“不可能!我不相信……”
“事实摆在眼前,”宜君指着小潮逼羽嫣正视。“哪由得了你自行决定信不信?你以为静潮怎么会接纳我?还不是因为我主动表示愿意收留这怪物的关系。”
真的吗?程勋真的会如此狠心,弃自己的骨肉于不顾?不可能,羽嫣坚信这其中一定还有不为自己所知的内情,她绝对不相信程勋会这么的不负责任。
更何况他当时只有多大?十九。十九岁的他,本身也只不过是个孩子,在面对自己竟与原先一无所知,后来发现是自己的堂妹,却已经来不及挽回既成事实的江静潮尝了禁果时,他内心的惊骇可想而知,这一点从他至今仍自责不已的心情,即可得到证实。
羽嫣终于了解他所谓连面对启鹏和司奇都无法启口的“阴暗角落”是什么了,但在知道以后,心中对于程勋油然而生的,却是更深的怜惜、更坚定不移的爱恋,这一副十字架,她愿意与他一起来背。
或许爱情真是盲目的,但也藉由这份体认,她才明白自己对于程勋的爱,已然深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既然如此,为了保护程勋身旁的朋友,就算必须承受他的误会,甚至是他的痛恨,羽嫣也决定要坚强的面对,毕竟现在还能够与宜君正面周旋的,就只有自己而己。
更何况她相信程勋一定会为自己的清白辩护,绝对不会被两份他人栽赃的海洛因整垮。
于是对于宜君的要求,羽嫣终于点了头,她在五点多时拨通电话,用几乎拚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撑得出来的平板口吻告诉程勋今日的一切,全属他罪有应得。
不料在发现她的声音微微轻颤时,宜君竟将电话抢了过去,除了强调事情是她和羽嫣预谋,一起做出来的之外,还用小潮来威胁他。
“程立委,承认窝藏毒品,或者会让你丢掉好不容易才竞选得来的头衔,可是如果让我公开你遗弃智障私生女的事,恐怕连帮你的人格再三背弃的余启鹏和骆司奇,都会逃不掉舆论的攻伐吧?该怎么做,还望你三思。”
就像为了其他人的安全,羽嫣愿意牺牲自己一样,她知道面对宜君那样的要胁,程勋也必然会委曲求全。
老天爷啊,难道你真忍心让程勋为年少无知的轻狂,付出那么庞大的代价?而又是什么样的扭曲心态,会使宜君犯下这一连串令人发指的罪行?
“姑姑,您要我说的话,我说了,要程勋做的事,我相信他也已经做了,现在您可以放我走了吧?”
“放你走?”宜君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话一样,挑高了眉毛反问:“你当我是傻瓜?这么快就放你走?”
“不然你要把我关在这里,关到什么时候呢?姑丈他迟早会回来——”
“说你天真,还真是一点儿都没说错,怎么我说什么,你全都信呢?还真的以为这里是你姑丈和我住的地方啊?”宜君尖着嗓子说。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昭正和我早在五年前就因为再也无法忍受彼此而分了居,他之所以不敢与我离婚,只为悔不当初,不该将怎么找人杀害他哥哥的事告诉了我,这个秘密后来成为我掌握他的把柄,逼得他无法不由得我予取予求,高雄的珠宝店,和这间海边别墅,不过是其中之二而己。”
知道自己的自由已遭剥夺,再加上心系程勋,终于使一直死命隐忍的羽嫣爆发开来,冲上前去叫道:“姑姑,您究竟想要怎么样?这样对待我们,对您又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宜君的答案不禁令羽嫣为之一愣。“我只是自己活得不痛快,也不想看到别人,尤其是我认识的人过得太舒服而已。”
“您……”羽嫣嘶声低语:“……好病态!”
“病态?”宜君仰头发出难听的尖笑声说:“对,我是病态,但你有没有仔细的想过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羽嫣还来不及应声,她已经步步逼近。“因为你妈夺走了本来最疼、也只疼我的哥哥,因为马进兴夺走了本来可以让我飞上枝头的王威鸿,因为江静潮夺回了本来心已属于我的江昭正,所以我要让你和程勋互相憎恨,要程勋为隐瞒这个女儿的存在,而认了窝藏毒品的罪,让一心缉毒的骆司奇与雷孝安颜面扫地,知道惹毛林兆瑞和许尚明的下场。”
“天啊,”羽嫣失声道:“那两份海洛因……全是许尚明和林兆瑞暗中搞的鬼,是他们提供的货,对不对?”
“对,一听到能够整垮你们这批自以为是社会中坚、青年才俊的人,还有什么条件是他们不会忙不迭答应的呢?”
“您要留我直到程勋因私藏海洛因的事曝光,终至身败名裂为止。”羽嫣顿感心痛如绞:程勋,不要认罪,求求你千万不要认罪,我没有背叛你,我没有啊!千万不要因此而心灰意冷,全盘放弃。
“对,除此之外,我还要你看看许尚明和林兆瑞答应回报我的另一份礼物。”
“您才答应过我,绝对不伤害我们周遭朋友的!”羽嫣悲愤交加的质问。
“到现在你还相信我会信守承诺?”
“您……”羽嫣忍不住想要扑打过去。
但宜君从手中翻转举起的“掌心雷”,却一如它冰冷的枪身,直冻结住了羽嫣所有的动作。
“别冲动,羽嫣,等原该由我与威鸿所得的那样‘东西’到手后,可能还需要你帮忙照顾哩。”
“您……”羽嫣已经猜到她口中的“回报”和“东西”是什么了,不禁仰头大叫一声:“不!”
就只因为宜君病入膏肓的扭曲心态,好不容易才实现的“风影海”梦想,便要分崩离析,甚至于灰飞烟灭吗?
※ ※ ※
面对丈夫焦灼的询问眼神,孝安的回答却依旧是让人失望的摇头。
“他不饿,不想吃任何束西,也不想见任何人,除非——”
“我和启鹏也算是‘任何人’而已?”司奇烦躁又焦虑的打断妻子说。
“你吼孝安干什么?难道她不比你更担心着急?”启鹏低声轻斥司奇。
“孝安,我——”司奇也发觉自己刚才的声量是大了些,赶紧拉过妻子的手来,就想道歉。
“嘘,”她却伸出修长的手指来点住他的唇道:“什么都别说了,我明白。爸呢?”
“教授和学文在楼上商量研究眼前的对策,”启鹏代司奇回答:“师母还在厨房里忙。孝安,你刚才讲到一半的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