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耘望着躺在自己身边,酣酣睡着的芝娘。
自心底涌生的怜惜,多得从心房满溢出来,她的一根发、一颦一笑、一抹眼神,都是属于他的,他不让人看、不让人碰,不想让人接触到他独一无二的宝贝。可以的话,真想就这样把她永远禁闭在这间寝房内……
可是再过不久,天色就亮了,现实是严苛无情的,主子与奴才的身份又将重新加诸在两人身上,强迫他们保持着距离,这令人痛恨的身份枷锁,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取下?
怀中的人儿,睡得有丝不安稳地翻转着身子、青耘细心地为她重新盖好被子。
\\\"……不……不要……爷儿……原谅我……对不起……\\\"
在梦中折磨你的人,是我吗?
青耘绷紧了自责的下颌,为她抚去额上冒出的汗水。
我该如何向你道歉,才能让你自这份折磨中解脱呢?惟独放了你,我办不到,这比要我舍弃自己的生命,还要难。
拾起一绺她的黑发,在上头印下一吻,轻声地说:\\\"芝芝,我的芝芝,我真的真的好爱--\\\"
砰!砰砰!
黎明前的敲门声,像是阎罗殿传来的不祥之音,急迫地中断这宁静的一刻。
第五章
披上外袍,青耘自己去应门。\\\"淮?在这个时辰有什么事,要把我叫醒?\\\"
\\\"非常抱歉,少爷、是这样的,我们里里外外都找不到芝娘,不知道她跑去哪里,所以想问问少爷……\\\"和芝娘同房的丫环有些胆怯地说。
\\\"芝娘?\\\"虽然她人就在自己房中,但青耘不想让人发现他们一起过夜。
于是他说:\\\"我怎么会知道她人在哪里,你去别的地方找找。\\\"
\\\"是。\\\"
丫环明显如释重负,快步转身离去,想必她也是被逼硬着头皮来碰碰运气。青耘继而一想,她明知此举可能会让他发火,还来问他,那一定是有非比寻常的事发生了,才会令她即使冒这个险也非要找到芝娘不可。
\\\"慢着,你急着找芝娘做什么?\\\"
被叫住的丫环回头惶恐地说:\\\"我……我是要通知她,林总管……方才他被人发现吐血倒卧在房间的地上,现在已经叫来大夫诊断,就连老爷子也都赶去探望,还吩咐我们把芝娘叫过去。\\\"
芝娘她爹?糟糕……这事要是传进屋里……
青耘脑中才窜过这念头,身后已经爆出声音:
\\\"我爹他……你说我爹他怎么了?快、快告诉我!\\\"
\\\"芝娘?你,你真的在少爷房里?\\\"在邵家是老资格的丫环,诧异的目光轮流望着青耘和芝娘,再看到两人衣衫不整的模样,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看来自己在无意间掌握到一个重大的秘密。
\\\"我爹他不要紧吧?\\\"顾不得同伴别有深意的问话,芝娘被吓得睡意全失的脑子里,只回荡着爹爹吐血倒卧的噩耗。
\\\"总之,你快点换件衣裳,跟我来吧、\\\"丫环咳了咳,回避不去看芝娘那仅披着一件薄衫的身子以及身上颇为明显的点点红痕……
她心中暗道:我就说嘛,少爷对芝娘特别好,原来就是这个原因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两个人?不过我知道了这件事,往后少爷该不会故意刁难我吧?甚至找借口把我从邵家赶出去?
因此,丫环在等待芝娘去更衣时,特别奉上极尽陷媚之能事的笑容,对青耘说:\\\"少爷,您放心,我们下人是不长嘴巴的。今天的事您尽管包在我身上,我绝对不会把我看到的事说出去的。\\\"
她以为这样总可以获得少爷的一点赏赐或称赞,万万没想到青耘只给她一抹冰冷的眼神说: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林总管的病情更重要吧。\\\"
吃了根硬钉子:丫环有些自讨没趣,她讪笑着说:\\\"那我该通知的也通知了,还得回去复命呢,就不等芝娘了。请少爷告诉她,林总管现在人在他自己的房间里,要她快些过去吧。\\\"
倘若不是一心挂意着芝娘的情况,青耘也许会有多一点的余力注意到自己正犯下的失误,可惜他此刻除了担心芝娘之外已无暇顾及其它。
是他拦阻下芝娘的,纵然没有人能保证昨夜芝娘替她爹爹熬了药,送给林总管喝,林总管的病况就不会恶化,但毫无疑问的这件事在将来必会成为芝娘心头的一大创伤--毕竟昨夜他们俩耳鬓厮磨的同时,林总管也正为病痛所苦。
他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祈祷林总管安然无事,他要是不能熬过这一关,恐怕往后……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爹!\\\"
芝娘奔到床畔,看到面如槁灰的爹亲时,盈眶的热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奔流下来,林总管勉强地睁开眼,虚弱地朝女儿伸出一手,芝娘立刻以双手紧紧地握住。
\\\"爹,我是芝娘,您知道吗?女儿就在这儿,您要振作一点。\\\"
\\\"芝……娘……吾儿……\\\"
\\\"爹,您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女儿就在这里守着,您一定可以好起来的。\\\"哽咽着,竭力不让哭声发出,强忍着被泪水模糊的视线,芝娘不断地在心中说着:娘,您在天上一定要保佑爹,千万不要再让她们把爹从我身边带走了。我已经失去了您,我不想再失去爹啊!
\\\"……我有件事……非告诉……你不可……\\\"林总管断断续续地,气若游丝地说着,\\\"……在老爷……那里……爹以你的名……存了……咳咳咳……\\\"
\\\"爹!\\\"
看着爹亲口中再度溢出的暗红色的血,芝娘好像又倒回十多年前,娘离开她时的那一天,那时娘也一样,生命之火仿佛随时会熄灭般,渐渐变得涣散的眼与逐渐冰冷的手,不论她怎么哭叫,娘都没有再醒过来。
\\\"……那是要……给你做嫁妆……爹……要你好好……嫁个可靠的……不要留在……邵府做……奴才……\\\"
\\\"您在说什么呢?爹还在这儿,不是吗?只要爹爹还在,女儿哪儿也不去、爹,快不要说了,您得休息啊。\\\"芝娘放开了爹亲的手,起身冲向一旁的大夫说:\\\"求求您,大夫,快救救我爹,我给您跪下、给您磕头,请您一定要医好我爹!\\\"
\\\"姑娘,你快点起来吧,老夫能做的绝对会做的,只不过老夫也非神仙,没办法妙手回春……\\\"
\\\"不、不,爹一定有救的,爹不会就这样离开我的,我不信……\\\"
可是在场的人,从邵老爷子,邵青耘,到几名关心总管的家仆,任何人都看得出来,林总管恐怕是熬不过这一关了。虽说生死有命,人都会经过生老病死这一关,不想开点不行,可一旦降临在自己周遭的人身上,特别是自己的亲人时,谁也无法看得开。
哪怕徒劳无功,也要做最后的努力,拯救--
\\\"……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