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信妳。」他淡淡苦笑。「而是这里荒山野谷的,怕是连草药也找不到,妳要如何治我的伤?」
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方才她在这座山谷里稍微巡过,的确看不到什么能供治疗的草药,就连树上结的果实也不多,连食物也成问题。
「还是我们想办法出谷?」花信试探地问。
「不行。」她摇头。「你伤成这样,不宜贸然移动,万一骨头再次移位就不好了。」
「难道我们得一直困在这里?」他蹙眉,微微焦躁。
「你别着急,我会想办法的。」她安抚他,「我是大夫,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他默然望她。
「你相信我。」她再次保证。
他默默点头。
「你先睡会儿吧。」她劝他,在他身下铺了些枯草,让他躺得更舒服,又将烤干的外袍披覆在他身上。
在等他入睡的时候,天色渐渐暗了,她的眉,也慢慢颦拢。
她烦恼地望着周遭,入夜后,湖潭水气缭绕,肯定会冷上许多,更何况现在又值深秋,依他如今的状况,根本禁不住这样的冷矾,风寒会加重的。
该怎么办?附近没有人烟,也没有山洞,连一处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找下到,又不能移动他。
总不能一直让他躺在这荒山野外吧?
几声轻咳从他青白的唇间逸出,她伸手轻轻探他额头,惊愕地发现热度果然升高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咬牙,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一并覆在他身上,又朝火堆里加了些柴木后,盈盈朝潭对岸走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花信醒来时,四周一片静寂。
他睁着眼,好片刻只是茫然望天。夜空清朗,一弯新月高挂中央,几颗星子调皮地眨眼。
好安静。他扯唇微笑,可当意识更清楚了些时,他渐渐感觉到胸膛与双腿传来的闷痛,他咬牙,强抑呻吟的冲动。
那善良的姑娘会担心的。这两天,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断断续续地昏迷着,可每次睁开眼,总能见到她忧虑的容颜。
他知道自己在发烧,也知道她衣不解带、日夜照顾着自己。
除了以树枝及衣带固定他断腿的伤处外,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堆竹子,搭了个简单的遮雨棚,又采了药草,削竹管为皿,熬了汤药喂他喝,另外也摘了野菜,与树果和在一起捣成泥,一口一口地喂他吃。
她还会打鱼呢!有一回,他教一阵食物香气给唤醒,发现原来是她在烤鱼。
摘菜烤鱼,搭棚做皿,他惊讶地发现这姑娘颇有些野外求生的本领。
肯定是这几年四处游历的生活教会她的吧?想起那晚云霓缠着她说自己的故事时,他也跟着听得入迷。
他从没想到一个姑娘会经历这许多冒险,连暴风雨都曾遭遇过,着实让他感到佩服。
从小到大,他一向自恃聪明,很少真正敬服过什么人。可她,却教他不得不心服。
她是除了云霓之外,第二个教他看重的女子--对了,不知云霓现在怎样了?
一念及此,他剑眉一紧,前额泌出担忧的冷汗。
她是否顺利逃脱了?火影找到她了吗?他们俩是否都平安无事?
他真怕啊。她不会让那些人给找着了吧?要是真落到那些人手里,他不敢想象后果。
别胡思乱想。他告诉自己,云霓够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逃离险境的。
她会平安的,绝对会!否则……
否则怎样?他不敢想,强迫自己转开念头。
「紫姑娘。」他哑声唤。
无人回应。
睡着了吗?他试着再唤一声,「紫姑娘?」
还是静谧无声。
他心一跳,微微着慌,转过头左顾右盼,寻找紫蝶的身影。
这几天,她总是在他身边陪着,怎么现在会不见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或者,她终于受不了他这个麻烦的病人,抛下他了?
他苦笑,在这么猜想的同时,心头攀上一股落寞。
从没料到自己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可当他只能平躺在地,稍一移动身子便剧痛难忍时,他无法不懊恼。
除了懊恼,还有些恐惧,怕自己这辈子再也无法起身行走了。
这样的他,真的很期待能看到一张关心他的容颜,就算她睡着了,不能陪他解闷,只要能看着她就好。
看着她,知道有个人愿意陪伴自己,他就不会感觉那么无助。
可她不见了,不在他身边了!
疼痛再度袭来,这回,他懒得再假装,低低呻吟出声。
「你怎么了?很痛吗?不舒服吗?」焦急的声嗓从他身后传来,跟着,是一阵匆促的跫音。
旋即,一道浅紫倩影映入他眼瞳。
她白着脸,全身都湿透了,湿发凌乱地披落肩头,颊畔也满足水痕。她在他面前蹲下,展袖抹去迷蒙了视线的水珠,睁大眼审视他。
「又发烧了吗?」她伸手探他脉象。那小手,比他的体温还冰凉数倍。
他抓住她的手。「妳怎么了?怎么全身湿淋淋的?」
瞧她,好像还全身发颤呢!他蹙眉,更加握紧她的手,试图传递一些温暖给她。
「我没事。」她淡笑,「只是方才被瀑布打湿了。」
「怎么会?」
「我想摘这个。你瞧。」紫蝶扬起另一只手,掌心里抓着几株草,遁体通紫,球根浑圆,白中透红。「这叫绛珠草,很难得见到,我在瀑布旁的崖壁上发现的。」她笑道,掩不住兴奋之色。「所以我就顺着瀑布爬上去……」
「什么?」他一惊,「妳爬上山崖?」
「嗯。」
那多危险!他瞪视她。一个姑娘家竟孤身爬上悬崖,她不要命了吗?
「这草很特别吗?」他拧眉。
「是啊。」她点头,没察觉到他隐藏的怒气。「绛珠单草性清凉,有助于活血化瘀,消肿止痛,加速筋骨再生。」
「筋骨再生?」
「嗯,我会先为你接骨,配合针灸,畅活你身上的血气,再敖上这草药,你就不会那么痛了。」她解释。
原来她是为了他,才不顾危险地攀崖采药。
他愣愣望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怕痛吗?」误会了他的反应,她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因为在接骨时必须折扭你受伤的骨骼。我知道你摔断骨头已经够痛了,可是为了让你好得更快,我只能--」
「我不是怕痛。」他打断她。「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眨眨眼。
「我没想到妳为了摘这草药,竟会攀上崖去。」他瞪她。「妳不是说妳不谙水性吗?万一摔下来怎么办?那是瀑布啊!万一妳摔下来的话,可不知道会被冲到哪里去啊!」
「不会的,我很小心--」
「我当然知道妳会小心!」花信语气粗鲁,「只是凡事都有个万一,何况那里--」他忽地一顿。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贝齿紧紧咬着唇,咬出一道明显的凹痕。
他在做什么?他自责不已。她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他竟还如此无礼地指责她。
他叹息。「对不起,我不该对妳这样大呼小叫,我只是……唉,妳真不该为我这样冒险。」
她默然。
他静静望她,长久,又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不语,颤着唇。
「我不值得妳这样对我。十年前的事真的没什么,妳用不着如此记挂在心。」
她这样报恩,反而让他有股沉重的压力啊。
「你不需要觉得有负担。」彷佛看出他的思绪,她哑声开口,「我是一个大夫,本来就有责任照顾伤者,你不必因此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