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神父坐在椅子上的身体放松了一些,并且点头表示同意。“当然,你的车子出了毛病,而瑞蒙帮了你。”
就象她在法庭宣了誓而必须绝对诚实似的,凯蒂纠正了他错误的猜测。“事实上,我和一个男人出了麻烦——他想在停车场吻我,然后瑞蒙打了他。我想他有些醉意。”
在那金丝边眼镜背后,神父的眼睛变成冰球。“小姐,”他以轻蔑的口吻说。“你是在跟我说,葛瑞蒙在一间酒吧的公共停车场上,卷入一桩酒后争斗,是为了某个他不认识的女人——也就是,你?”
“当然不是!瑞蒙没有喝酒,而且我当然也不会把它叫做争斗——他只是揍了若柏一下,他就昏过去了。”
“接着又如何?”神父不耐烦地命令。
不幸地,凯蒂任性的幽默感选在这个时候强调它自己。“接着我们把若柏丢进他的车里,瑞蒙和我就开我的车走了。”
“好个迷人的故事。”
一个真正的笑容滑过凯蒂的脸。“其实它并没有听起来那么恐怖。”
“我觉得难以相信。”
凯蒂的笑容消失。她的眼睛变成深沉、反叛的蓝色。“你爱怎么相信都随便你,神父。”
“是‘你’如此努力地要我相信的这回事在让我吃惊,小姐。”他厉声说,从他书桌后站起来。凯蒂也站起来,这次拜访出人意外的突然结束,把她的情绪弄得好乱,她几乎不知道自己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担心。“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疑惑地问。
“你想想看,而后我们会在周一早上九点再见面。”
一小时后,凯蒂换上宽松的长裤和一件白色针织衫。她一边从碧莉的家爬上山丘到瑞蒙工作的小屋,一边觉得生气、困惑和罪恶感。
在第一处高原上,她会过头俯视布满野花的山丘。她仍然认得触碧莉家的屋顶、拉斐的房子。当然,还有小镇的本身。瑞蒙的小屋比周围的房子高出太多——事实上,高出两处高原——所以凯蒂决定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她把双腿收在胸前,手臂环抱住它们,把下巴搁在膝上。
“是‘你’如此努力地要我相信的这回事在让我吃惊,小姐。”老神父说。他说这话的口气,好像她“努力”想给他不好的印象,凯蒂生气地想,而事实上,她整天忙着赶快买的东西,用意就是要准时赴约呀。
她只是说出了她和瑞蒙认识的事实,如果那触怒了他的老旧道德观,那当然不是她的错。如果他不要他的问题被回答,他就不该问这么多,凯蒂气愤地想。
她想得越多,就越觉得自己跟雷神父首次会面的不友善语气,责任真的不在她。事实上,她对整件事感到相当的不满。然后她想起瑞蒙的话。“在我提醒你之后,你怎么可以忘记和雷神父的约定……雷神父是唯一可能阻挡我们在十天内结婚的因素……你希望他决定我们不适合结婚吗,凯蒂?”
所有的不确定迅速冷却了凯蒂的怒气。她怎么可能会忘掉哪个见面的约定?她的第一次婚礼花了好几个月准备,还有跟裁缝师、花店、办酒席者、摄影师、印刷工人和六、七个其他人的无数个见面的约定。她没有一次曾经“忘记”过。
她是否下意识地想忘记昨天和雷神父的约见,凯蒂有些罪恶感地开始猜测。她今天是不是故意要给雷神父一个恶劣的印象呢?那个问题使凯蒂内心感到局促不安。不,她并没有企图要给他任何印象——不论在坏的方面或好的方面,她向自己保证。但是她“会”让他对她和瑞蒙在峡谷客栈的相遇产生扭曲不清的印象,却未立刻纠正它。
在他企图要探问她的离婚时,她直截了当告诉他,此事与他无关。坦白地说,凯蒂承认那确实与他有关。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她有权力憎恨任何人——所有的任何人——任何一个相逼她谈论大卫的人。然而,她也大可不比对这个话题充满这么深的敌意。她本来可以告诉雷神父,与大卫离婚的原因是因为他通奸和施暴。那么,如果他想再深入探问,她应可以解释她不可能讨论细节,而且她宁愿不讨论它。
那是她本来该说的和该做的。但是她却故意很不合作,既轻率又冷酷地一再反抗。事实上,在她的记忆中,她从不曾对任何人如此地厚颜无礼。结果她得罪了这个唯一可能阻碍她和瑞蒙在十天内结婚的人,她所做的真是如此的愚不可及。
凯蒂拾起掉在身边的一朵非洲菊,开始无聊地剥着深红色的花瓣。突然,碧莉的话浮上心头。“你还没为自己买过一件东西。”那时,凯蒂根本不把它当一回事,但是现在她才认真的考虑到它。她知道她不自觉地避免选择任何一件可能会显示她女性特质和人格的物品,放在瑞蒙的屋里。因为那会使她有嫁给瑞蒙和住在那里的责任。
他们结婚的日子越近,她就变得越惊慌和犹豫。没道理否认它,但是承认它也无济于事。在她和瑞蒙离开圣路易时,她是如此确定来这里是最佳的选择。现在,她一切都不确定了。她不能了解她的恐惧或是她的不确定是因何而来,她甚至不能了解她正在做的某些事!对一个会以自己的逻辑思考为傲的人,突然间做起事来却象一个完全失常的神经过敏人。凯蒂生气地想,她的行为根本没有任何借口而且是绝对无法原谅。
然而或许也有呢?她上一次将自己交托给一个男人,一桩婚姻,她的世界却随之破碎。很少人比她更清楚,一桩失败的婚姻能令人痛苦和羞辱到什么程度。也许婚姻不值得冒险,也许她永远不应该考虑再婚——不!绝对不!
她绝对不让大卫留给她的情感创伤破坏她的生活,毁灭她拥有温暖快乐婚姻的机会。她不会让康大卫称心如意——不论死去或是活着。
凯蒂跳起来,拍拍长裤。在第二高处时,她再回头向下看着村子。她轻笑着想,它看来就象旅游手册上的一页,玩具般大小的白色楼安卧在绿色山丘之间,教堂在正中央——那座她将在十天内结婚的教堂。
一想到这个,她的胃马上打上千百个结,凯蒂觉得自己真想绝望地哭泣。她觉得好像要被撕成碎片,她的理智把她拉到一边,她的心却把她拉到另外一边。恐惧在她胸中蜷缩,欲望在她血管脉动,她对瑞蒙的爱是一切的中心,象不断发亮的火持续地燃烧着。
她真的爱他,她非常非常爱他。
她以前从未真正的对自己承认这一点,而且承认后使她全身感到一阵猛烈的欢愉及痛苦。既然她已承认她的感情,为何她不能只是接受她对这个英俊、温柔、激情的男人的确有爱,而且不管这份爱带她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跟着爱走到天涯海角,凯蒂带着痛苦的绝望想。她以前曾做过一次,而它却把她带进活生生的噩梦里。凯蒂咬着唇,回头又开始走上山。
为何她老是突然想到大卫和她的第一次婚姻,她悲哀地检讨着。大卫和瑞蒙唯一相同之处,除了身高和肤色之外,就是他们都很聪明。大卫曾是一个野心勃勃的聪明律师、一个有礼而世故的男人,而瑞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