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离开,她父亲却先发制人。“坐下!既然你这么说,我们现在就把所有牌都摊开来讲吧。”
“乐意之至。”梅蒂顶嘴道。
“现在,”他讽刺地说。“你并不是气我选择谭亚伦,而是气我没选你。不管怎么说,我不选你的理由充分。你的年龄与经验都不够。”
“真的吗?”梅蒂辩着。“你是怎么获得这个结论的?当初爷爷选你的时候,你的年纪比我现在还小一岁。”
“那情况不同。”
“当然不同,”她气得声音发抖。“因为你当年的经历绝对不如我!事实上,你唯一的成就只是每天准时来上班而已!”她看见他手抚胸口,不禁更生气了。“你别假装心痛,因为我还是要把早该说的话说出来。”他的手放了下来,脸色气得发白。“你是个老顽固,你不肯给我机会只有一个理由,就是因为我是女人。”
“你错得并不算太离谱,”他强忍住怒气。“外头有五个男人都已经为公司服务了几十年。不是几年,是几十年!”
“真的吗?”她反讥着。“他们有多少人投资了两百万元给公司呢?而且你不只是在唬人,更是在说谎。他们之中有两个人是跟我同一年进公司的——而且起薪都比我高。”
他的手握成了拳头。“现在说这种话没有意义。”
“不错,”她恨恨地说道,然后站了起来。“我还是要辞职。”
“你打算到哪里去呢?”他的口气似乎在暗示她没有办法找到别的工作。
“随便哪一家公司!”她已经顾不得结果了。柏氏百货公司原是她的生命、她的历史。“田氏公司、五月公司,他们五分钟之内就会要我——”
“你在吹牛!”他斥道。
“你等着瞧吧!”她警告着,但心里想到要为柏氏百货公司的竞争对手工作就难过。她疲倦地说道:“你能不能就对我诚实那么一次?”
见到他面无表情地等着她的下文,她就说道:“你从来就没打算把公司交给我,是不是?不管我多努力工作,不管是现在或未来都不可能?”
“不错。”
其实她心底一直都知道的,可是听到他亲口承认,她还是震惊不已。“因为我是一个女人?”她说道。
“那是原因之一,外头那些男人不会愿意在一个女人底下工作。”
“一派胡言。”梅蒂木然地答道。“而且这么做是不合法的,你是知道的。这都是你自己的顽固自大心理认为我不应该接掌公司。”
“或许那是部分原因,”他站起身。“也或许因为我拒绝帮助你盲目地把生命的重心放在这个公司上!事实上,我要尽我所有力量阻止你在任何公司创立任何事业!这才是我阻止你继承这个职位的真正动机,梅蒂。不管你喜不喜欢,起码我知道自己,而你却根本不明白你自己要做柏氏百货公司董事长的动机。”
“什么!”她气愤地说。“那么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认为的?”
“十一年前,你嫁给一个害你怀孕又只想要你钱的混蛋,你失去了孩子,然后发现自己再也无法生小孩了。然后,突然之间,”他得意地说道。“你对柏氏百货公司起了爱心。你坚持要去念大学,坚持要念行销,然后又想在公司里工作。”
梅蒂听着他这矛盾百出的一番话,只觉得喉头哽咽。“我从小就爱这个公司,在认识费迈特之前我就爱它了。我可以告诉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决心要在这里工作,”她心痛地说着。“我六岁的时候,有一天你带我来公司。我坐在你的椅子上等你,然后请你的秘书帮我写了一封信。那封信是给你的。”见到他的脸色突然变白了,她知道他也想起了那件事。
她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心神稳定下来。她不要让他看见她哭。“那封信上说:亲爱的爸爸,我会用功念书,让你以我为荣,将来也让我跟你和爷爷一样在这里工作。如果我真的做到了,你会不会让我坐到你的这张椅子上呢?”
“你看完信以后跟我说,当然。”梅蒂傲然看着他。“我实现了我的诺言,你却根本无意守信。其它的小女孩都玩家家酒,我可不是,”她冷笑着。“我玩的是百货公司!”
她昂起头说:“我原以为你爱我。我知道你希望我是个男孩,可是没想到你竟会因为我是女孩而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一直让我责怪妈妈离开我,可是现在我怀疑是不是你把她逼走的,正如现在你把我逼走一样。”她转身要离开。
“如果我对干部宣布的时候你不在,”他警告着。“他们会以为你是哭着离开这里的。”
梅蒂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别骗你自己了,爸爸。他们绝对不会相信你对我这么无情。他们会以为你在做决定的好几天以前就告诉自己的女儿了。”
“等你辞职的时候他们就不会那么想了。”他说道。
“他们会忙着帮助可怜的谭亚伦而没有时间想这件事情。”
“我会指点谭亚伦的。”
她回头看他。“我知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敢让某一个人管理公司?”她退自走了出去。
梅蒂现在是痛心大于失望,痛心的是她发现自己在父亲心目中根本无足轻重。这些年来她一直以为他爱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表现出来,但如今她觉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反了过来。
她走进电梯,看着那一排按钮,茫然地不知何去何从,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在梅蒂的客厅里,派克看看正在铃声大作的电话,再看看梅蒂。她站在窗前,看起来苍白而心神失属。“大概又是你父亲打来的。”
“有录音机。”梅蒂耸耸肩,答道。她五点钟离开公司以后,到现在已经拒听了两通她父亲的电话,以及好几通记者的询问电话。
她父亲的声音在录音机上响起,听起来生气得很。“梅蒂,我知道你在那里,他妈的!快点接电话!我有话要跟你说。”
派克自她身后握住她的腰。“我知道你不想和他说话,”他同情地说。“可是他这一个小时内已经是第四次打来了。你何不跟他讲清楚?”
派克坚持今天晚上来陪她,可是她只想独处。“我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讲话,尤其是他。请你谅解,我真的想……独处。”
“我知道,”他叹一口气,可是依然留在原处。一会儿之后他问道:“我明天就得到日内瓦去开会,可是我实在不愿意让你这样留在这里。”
他突然做了决定。“我就取消行程吧,别人不会在乎的--”
“不行!”梅蒂说道“我不会跳楼的,”她挤出一个笑容,然后跟他轻轻吻别。
“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会已经有了新的事业计划,生活又已经恢复了正常了。我会把结婚前的一些必要事情安排好的。”
“对那姓费的你要怎么办?”
梅蒂闭上眼睛,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能够应付这么多困扰、挫折与失望。经过今天的事情,她已经都忘了她还跟那个可恶的家伙有婚姻关系。“我父亲必须答应不再阻挠迈特的土地重划申请,他欠我的。等他照办之后,我就会找律师跟迈特接触,拿这个当作谈和条件。”
“以你现在的心情,你想你能安排婚事吗?”他温柔地问。
“我能的。”她向他保证,“我们要按计划在二月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