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吗?”他担心地问。
“我确定,”她粲然一笑,然后转身继续帮他倒酒。“你何不去看看那些文件是否齐全,我来摆桌子,并看看艾太太帮我们做了什么晚餐。”艾太太现在已经不帮她父亲工作了,可是每个星期三仍到梅蒂这里帮她整理屋子和烹调。
派克走到她的书桌旁边。“是在这里面吗?”他举着一个信封袋问道。
“不是,”她回头望一眼,然后答道。“那是我的离婚文件。”
派克困惑地看看袋子。“这个封袋没有拆开过。你从来没有看过内容吗?”
她耸耸肩。“我知道里面说什么。里面说,我爸爸出了一万块钱,费迈特答应和我离婚,也不再跟我提出任何权利要求。”
“我相信里头的措词一定不是这样写的,”派克笑着说。“你介意我看一下吗?”
“没关系,可是你为什么想看呢?”
他笑了。“职业好奇心——你知道,我是一个律师。我并不尽然如你的朋友莉莎所说的,只是个无聊的银行家。”
她本来想提醒他,他的专长是税法而非民法,但又决定作罢。“你爱看就看吧!”她答道,然后把菜放到微波炉里加热,再把桌子摆好。
“晚餐都弄好了,”她走向派克。派克起先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一会儿之后才抬起头,皱着眉看她。“有什么不对吗?”她问道。
“我不太确定,”他说道,不过从他的表情看来似乎事态严重。“是谁帮你办离婚的?”
她嫌恶地看看他手里的文件。“是我爸爸。你为什么问?”
“因为我发觉从法律观点而言,这些文件很不寻常。”
“在哪方面?”梅蒂问道,因为她注意到她父亲的律师把迈特的名字拼错了。
“每一方面。”派克说道。
他那严肃的口气感染了梅蒂,然而她实在厌恶谈到迈特以及离婚的事,所以就安抚他说:“我相信不会有问题的。这一切都是我爸爸处理的,而你知道他一向注意细节。”
“也许他是如此,可是这个叫什么查洛士的律师却不怎么细心。不只是许多方面文件不全,措词用语也很荒谬。这个家伙到底是谁?”他问道。“你看这地址,你爸爸为什么要跑到贫民窟去找律师?”
“为了保密,”梅蒂说道。“他告诉我说,他是故意找一个藉藉无名的小律师,以免被他们发现我和我爸爸是谁。”见他伸手去拿电话,她连忙问:“你要做什么?”
“我要打给你爸爸,”然后他微微一笑示意她不要反对。“我不会吓到他的。”于是他故意用不经意的口气跟她爸爸谈起这份文件,一面开着玩笑嘲弄柏菲力怎么会找到贫民窟里去。但是挂断电话以后,派克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说什么?”梅蒂问。
“他说他是从电话簿上面找的律师。”
“那又怎样?”梅蒂尽量保持镇定。然而一道警讯已经激起了她内心的不安,仿佛有一种黑暗的、莫名的恐惧向她袭来。“你又要打给谁?”
“给我在哈佛的同学汤霍华。”
“派克,如果你想让我生气,这可是个好方法,”她警告着。“我要知道你为什么找他。”
他竟然对她一笑。“我就爱你这种口气,很像我的幼稚园老师,当年我迷死她了。”见她真想掐他脖子,他连忙又说:“他是伊利诺律师公会的理事长——”这时电话接通了,于是他请汤霍华帮忙查一查这个律师。
在等待回答之时,派克安慰着梅蒂说:“也许我只是杞人忧天。”然而当霍华把结果告诉他之后,他的笑容又消失了。
“他不在名册上?你确定?你可不可以再帮我查查全美国的律师名册?”他停了一下,然后又说:“我不急,明天也可以。谢谢你。”
派克把电话挂好,陷入沉思之中。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担什么心。”梅蒂说道,可是实际上她明白的。
“我想再喝一杯酒。”派克说着就朝酒柜走去。
“派克,”梅蒂的声音在发颤。“这件事和我有关,我想我有权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是想起过去有一些案例。有的人打着律师的幌子骗财,而且通常都是在贫民区。有的人真正是律师,却把诉讼费纳入自己腰包,然后自己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名,就算是‘认可’了。”
“那怎么行呢?”
“通常离婚申诉都是由律师起稿,只要法官签了名就成立。所以他只要冒名签字即可。”
“可是他们怎么能够不被人发现呢?”
“他们通常只接一些没有争议的案子,包括离婚案。”
梅蒂把剩下的大半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她打起精神说:“可是在这些案子中的双方当事人如果守信,也许法庭会认可他们的离婚协议书,就算没有正式提出法院判决也没有关系?”
“没有那回事。”
梅蒂觉得刚才酒喝太多,有一点头昏。“那么法庭对那些以为已经离婚的人怎么处置呢?”
“如果他府已经再婚了,法庭不会判他们重婚罪。”
“很好。”
“可是会判他们第二次婚姻无效,得将第一次婚姻再经由合法程序撤销。”
“老天!”梅蒂跌坐在椅子上。她的离婚一定是有效而合法的,一定!因为她无法想象会有另一种可能。
派克这才注意到她有多难过,于是伸手抚摩她的头发。“就算那个律师不属于公会,只要他真的向法庭申请了,那么离婚还是合法的。”
她抬头看他,眼里充满忧虑。“我明天请人查查看法院里有没有记录。如果有记录,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派克安慰着她,希望能使她那双可爱的眸子再度恢复神采。
第二天,梅蒂的工作照样忙碌不堪,然而她一有空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望着电话,希望派克会打电话告诉她不必担心离婚的事情。
一直到将近五点钟的时候派克才打来。梅蒂紧张地抓起话筒。“查得怎么样?”她问道。
“还没有结果,”他答道,然而口气中却有一股新兴的紧张成分。“查洛土不是律师公会的会员。我现在还在等法院查资料的回音,几个小时之内就会知道的。你今天晚上会回家吗?”
“不会,”她叹了一口气。“我要到家父那里去。他要为戴参议员举行一个小时的生日宴会。你打到那里找我吧。如果太晚我已经离开了,你就打到我家。”
“我会找到你的,别担心。”
想要不去担心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梅蒂觉得要带笑应付人越来越吃力。晚餐已经结束一个小时了,派克仍然没有打电话来,客人都坐在书房里,打算喝一杯酒再走。
有人打开了电视看新闻。“今天的晚宴真好,梅蒂。”戴参议员的太太说道,然而梅蒂却没有听见她接下来又说了些什么,因为电视上播出的是芭芭拉·华特丝对费迈特所作的专访。
在场的客人都看过孟倩玲写的专栏,自然以为梅蒂会对费迈特的说法很感兴趣。他们朝梅蒂投以好奇的一瞥,然后不约而同地回头看看电视画面上的迈特。他的声音充满了整个房间,他正谈到购并和结婚那一段。
他的微笑令梅蒂气得咬牙切齿,当初就是这个笑容令她心动的。电视很快的转到其他新闻去了,可是戴参议员却不容梅蒂松懈,他友善而好奇地回头问她:“我想我们这里的人都看过孟倩玲写的专栏了,梅蒂。你可不可以满足我们的好奇心,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不喜欢费迈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