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爱他。”这是一句陈述,不是问题。
“是的,我爱他。我认识培登时,已经孤独一人很久了。因为他和他的家人是如此不同,就某方面而言,他也是相当孤单的。我想那是我们互相吸引的原因。”她吞咽了一下。“我们答应对方一定要彼此照顾。”
“然后他被杀了。”
“是的,我没有尽到我的责任。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培登报仇。他活着的时候,很关心柯氏实业的未来;可是我真的认为就是佛瑞和公司造成他的死亡。”
艾森依然握着她的手。“德鲁比我小四岁,拥有我所没有的一切优点、完成了我所做不到的一切事情;他读完大学、他经商顺利,而且他是一个慈善基金会的委员。他没有搞砸任何一段婚姻,他找到一个爱他的女人,开始经营他的家庭。他是个好父亲,也是整个社区的支柱。”
一种感同身受的寒意窜身而过。“你是他的哥哥?”
“你知道那代表了什么吗?”
她轻轻、慢慢地吐了一口气。“那可能代表在你的心底深处,你觉得应该要照顾他。”
“是的。但我没有做到,他死了。”
这些话由各个角落向她入侵,不断回响着。
“你认为,”她斟酌着字句。“你之所以着迷于伸张正义,而我那么想要报复,都是因为我们觉得自己没有善尽职责?”
“我想那是部分的原因。你觉得呢?”
“你可能是对的。不过那也没能改变什么,不是吗?”
他捏捏她的手。“对,它该死的什么也没法改变。”
也许当她一心想替培登报仇时,什么都没变。但她跟艾森的关系的确和从前不一样了。她不知道他是否察觉到这种联系,或这纯粹只是自己的想像。
他们经过另一个赌场度假中心前面、浅浅的人造湖。小船被灯光装饰得五彩缤纷,在水面上飘荡着。小小的船身搭载着嘻笑的乘客消失在桥下,前往另一个赌场。
“你知道吗?”艾森突然拉着她改变方向。“你是对的。今天真是漫长的一天,而我们都累了,或许娱乐正是我们所需要的。来吧!”
她惊讶地紧抓着枯萎下垂的花束,加快脚步跟上去。“我们要去哪里?”
“我觉得手气正好。”
“谁不是?拉斯维加斯的一切设计就是要让你觉得自己好运当头。”
“我是认真的。”
他带着她迅速通过赌场入口,投入这个充满闪烁灯光、叮当响的吃角子老虎,和许多牌桌的世界,空气中到处都是笑声、谈话声,和娱乐厅传过来的音乐声。
艾森拖着她走到二十一点的赌枱。
“我不会玩,”她很快地说。“至少我不知道在真正的赌场里该怎么玩。”
“那么你就站在这儿,尽量往好处想。”
他选了一个位子。乔依双手抓着花束,努力保持乐观。
艾森不动声色地玩着,十五分钟后当他站起来时,他看起来相当满意。他给了发牌员一些小费,将赢得的钱收起来。
“好消息,”他说。“我不用把那间房间的花费加在你的帐单上了,我刚刚赢到了足够的钱。”
那间房间。只有一间!
“没关系,”她匆忙地说。“我真的不介意。我明白出城的开销不包括在你的基本收费里。”
“把它当作结婚礼物吧!”他给她一些二十五分的硬币。“给你,试试你的手气。”
“我玩吃角子老虎从来没有赢过。”
“试试看嘛。”
“噢,好吧!”她从他手中抓了几个铜板,将它们丢进最近的机器,然后拉动摇杆。
二十五分的硬币愉快地掉落在托盘中,叮当响个不停。
“嘿,艾森,你看!”
更多铜板像瀑布似地掉落在机器的底部。
“噢,我的天!”乔依低呼。
艾森懒懒地靠向这土匪似的独臂机器,露出牙齿笑着。“我猜今天也是你的幸运之夜。”
硬币持续不停地落到托盘上。
“来,替我拿着。”她把花塞给他,打开包包开始收拾她的战利品。
艾森等她收好,拉起她的手。“我们去喝一杯庆祝、庆祝。”
他领着她到最靠近的酒廊,在一套面对面的座位坐下。艾森把花束放在桌上。
一名穿着金色套装的女侍出现。
“香槟。”艾森说。
女侍瞥了花束一眼,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是要庆祝吗?”
艾森以一个不会错认、充满占有欲的动作圈住乔依。
“我们刚结婚。”他说道。
“是啊!这里常常见到。”她给了艾森和乔依一个亲切而真诚的微笑。“我发现他们大多维持一个星期左右,不过你们看来是很相配的一对。恭喜了。”
◇◇◇
香槟带走了一些紧张的感觉,可是却无法平息乔依所感受到的不安──一种兴奋与忧虑的综合体。他们到达房间门口,她几乎无法忍受胃中翻搅的焦急感。
冷静下来,这又不是真正的新婚夜,我只不过假装和艾森发展一段感情。事实上,到目前为止,它会更像是一夜情。
不过在艾森口袋中那崭新的结婚证书,和她手指上的戒指,使一切看来是那么地超现实。这种跟你新婚的男人只做一次的情况,该要怎么称呼?
她是如此专注于思考这个问题,因此当艾森开了门,她并未像平常一样在门槛稍作停留,而是直接走了进去。
强烈的欲望之潮沈重地扑了过来,她松开手中的花,差点跌倒。
“怎么啦?”艾森开了电灯,抓住她的手臂稳住她。“你还好吗?”关切出现在他的声音中。
“还好。”
那是一个彻底的谎言,她一点也不好。这个地方充满某种刚刚才有过性行为的味道,却又不是那种围绕在一般卧室的世俗的、但又精力十足的热情。这个房间有着一种病态而扭曲的激情。她浅浅地呼吸,带着绝望环视一周。
表面上看来,每样东西都很清新。米色的地毯用吸尘器充分清洁过;厚实的圆床披覆着金黑条纹的床罩,相配的特大号枕头散发出干净清新的气味;浴室的门半敞开,看得见一块块的白瓷砖。
可是某种不健康的性意识像可怕的恶臭,攀附在那些家具上。
她绝不可能在这样的一个房间里过夜,她需要找个藉口请艾森联络柜枱要求换房间,而且要赶快换。
她找到了。乔依抬头看向安装在天花板、照着床的大镜子。
“我可受不了那个。”她说。
艾森跟随她的视线看到那面镜子,慢慢地露出笑容。“也许我不该向柜枱询问最近的结婚礼堂,他大概想藉着给我们升级到蜜月套房帮帮我们。”
“你会非常介意我们自己降级吗?那面镜子有点超过我的忍受范围。”
“看吧,这就是你们室内设计师的毛病──挑剔,挑剔,挑剔。”
话是这样说,但他已经拿起电话。
他的要求立刻就被同意了。他们拿好行李,下楼去领新钥匙。
“需要帮忙提行李吗?”职员问道。
“不用了,谢谢,”艾森说。“我们自己来就行。”
两人安静地走过赌场来到电梯。
五分钟后,他们打开十一楼另一个房间的门。这回乔依记得先在门槛停一下,没有任何紧张感冲上来,只有一些她应该应付得了的小小的激动。
艾森看着她走进房间。“这间可以吗?”
“可以了,谢谢你。”她觉得尴尬,可是却大大松了一口气。“抱歉我这么啰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