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格的眼睛从一副金边眼镜的上方向他看过来。“收到我留的消息了?”
“我早上进办公室时看到的。”
辛格哼了一声。“我听到你在半个小时之前进来。昨天忙到很晚?”
“我不知道你对我的行程那么清楚。”
“无可避免,毕竟我们是本栋楼房仅有的两个住户,何况你的办公室又在我的正上方。从这道楼梯上下的每个人,我都知道。”
“我昨天有一点忙,晚上又跟客户出去。”
辛格把手肘靠在柜枱上,一脸很有兴趣的样子。“关于你昨天在忙的事。”
“怎样?”
“我在报上看到马大卫和他那张染了血的床垫,那有可能是你的杰作吗?”
“你怎么猜到的?”
“我在这里事情不多,”辛格说。“所以就坐着观察。我记得你那位娇小的客户小姐上上下下这道楼梯,而报上提到现场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性。还有,我也记得你昨天一大早出去,一整天都没有回来。另外,就我所知,雷氏保全的业务比较是为公司行号提供保全服务,无法想像他的人会挖出一张沾了血的床垫。所以,一加一就等于二了。”
“你应该去当侦探。”
“我看算了,从事你昨天做的事,有可能连命都丢了。”
“那是客户的错。”艾森走到玻璃柜前。“如有可能,我个人都尽量避免那种事情发生。”
“责任在客户身上?”
“当然。”
辛格好像若有所知。“所以你要花一个晚上对客户解释,如此毛躁是多么危险的事?”
“差不多。”艾森耸耸肩。“好消息是客户的名字并未出现在报纸上,她应该会很高兴。”
“这也不能怪她,在客户刚装潢好的住宅进行枪战,对她的公司可能是不大好的广告。”
“的确不大好。”
“可是如果你的名字上了报,对你的生意却是很好的宣传。”
“凡事有得必有失。”艾森双手握住柜枱的木边。“我要的札记在哪里?”
“就在这里。”辛格半转身,从他的桌上拉出一个大型的信封。他把包裹交给艾森。“我透过网路,从一个对私人札记和日记有着专业研究的同业那里找到的。我付了额外的钱,让他们连夜送到。”
“真厉害。”艾森打开包裹,拿出里面一本长形的皮面精装本。“我来找你之前,也在网路上找过。只在报上找到跟那件谋杀案有关的线索,可是札记的影子却一点也没有。”
“网路为骨董业做了很大的贡献,”辛格说。“可是我们也跟其他的任何行业一样,要有特殊的关系才能找到好东西。”
艾森检查着那本簿子。皮面已经略有破损,可是内页的情况都还很好。他看着本子里的第一句话,那是一笔飞扬有力的草写体。
傅班纳札记
期待之情悄悄地充满他的全身。他随意地翻了几页,一边着迷地读着前面的几行。
“……夜风楼终于要完成了。我心爱的凯蜜终于找到了最佳的背景,来衬托她绝世的美丽……”
艾森合上本子。“我真好运,博班纳的字清晰又好认。”
辛格的眉毛皱了起来。“我能请教你要这本札记做什么吗?因为你住在他所建造的那栋旧房子?”
“那是间接的原因,”艾森把本子放回信封内。“真正使我感兴趣的是傅凯蜜的死。”
“为什么?”
“我研究以前的谋杀案,”艾森拿出皮夹。“那是我的嗜好。”
“嗯,我并不知道她是被谋杀的。一般流传的故事是,她在‘夜风楼’的一场宴会中喝醉了,跌落峡谷里去世的。”
“这是官方的记载。可是一些旧报纸刊了不少当时的谣言,许多人,包括当时的警长,都怀疑作丈夫的因为嫉妒而在愤怒中杀了人。”
“你这嗜好倒很特别,”辛格说。“不过,一旦深入了,大概就跟上网去下棋一样吧!”
“你常上网去下棋?”艾森把信用卡交给对方。
“那只是其中之一。”辛格将卡片在机器上刷过。“从前,我曾经为一个‘智库’工作,专长是密码。我现在当然没做了,不过下棋可以让我保持类似的思考。”
“密码?例如电脑的安全和破解?”
“对。”
“你一定很高竿。”
“以前很不错,可是很快就被烧干了。”
“可是你仍然可以在网路上来去自如?”
“那当然。”
艾森接过信用卡收据,签了字。他拿起札记本,又停一下。
“你接过为人当顾问的个案吗?”他问。
“很久没接了。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有时会需要能在网路上真正找到东西的人,替我调查一些背景资料。我只能从正常的管道找到一般的资料,但我真的不是电脑天才。我需要能挖得又快又深的专家,可是我现在又用不起以前在洛杉矶时用的那个人。你有兴趣吗?”
辛格想着。“你用不起另一个人?情况似乎不妙啊!”
“杜氏征信社是个小公司,还在起步的阶段。这种情形你不难明白。”
“哎,有什么不可以呢?”辛格咧嘴一笑。“也许这又是我事业上的另一个突破。骨董书这一行很有趣,下棋也不赖,然而不瞒你说,偶尔也有一些无聊。而且自从我太太离开之后,我也几乎没有社交生活了。”
“我知道那种感觉。她是为了什么离开的?”
“她认为我不够上进,导火线大概是我不肯加入沙漠景观俱乐部什么的。”
艾森点头。“我的第三任也说过类似的话。”
“是吗?那其他两位的理由又是什么?”
“第一个说她嫁错人了,第二个说我不善于沟通。不过,这或许是她礼貌的说法。”
“不然她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我太无趣。”
◇◇◇
中午之前,电话响了起来。乔依抓起话筒。
“家强室内设计。”
“看来你总算进办公室工作了。”艾森说。
埋在小腹深处、她刻意不愿理它的一份小小的紧张,化解了开来。
“你离开前应该叫醒我的。”她轻快地说。
“我认为你需要多睡一下,噩梦耗掉你不少精力。”
“嗯。”
“现在感觉如何?”他问。
“很好,谢谢你。”改变话题的时间。“对了,我看到报纸。雷尼尔真是个卑鄙的混帐东西,他居然让记者以为他的公司跟解决谋杀案有关。真是胆大包天。”
“我宁可谈谈你的帐单。”
她注视着墙上夜风楼的照片。“提起钱的话题,不都应该拐弯抹角吗?你简直就像一个小小的佣兵。”
“才小小的而已?看来我还要多努力。你自己也经营小生意,应该知道快快收帐多么重要。你下班后到我公司来好吗?我们可以讨论一下细节。”
我那跳动的心,静一静可好?“你何不把帐单寄来就好?”
“这帐单有点复杂,我们的协议没办法用写的。”他稍停。“那一部分你还记得吧?”
“记得。”
“那就好。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总算想好要重新装潢哪一个房间了。”
“多大?”她紧张地问。
“够大了。是我的卧室,我想带你去看一下。”
他的卧室,天哪!
“我不知道今天傍晚有没有空。”她不安地说。
“看过卧室之后,我要带我的两个侄子和他们的妈妈去吃披萨。欢迎你一起参加。”
如此随意,只是顺便的邀请。可是这已经让她一时无言以对。跟一家人出去吃披萨,听起来好正常,是那种真正活着的、真正的人才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