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你回来了。”兰蒂睁开双眼,打着呵欠。
“对,毫发无损,而且完全不是拜你所赐。你还真是一流的守护天使。”乔尔发现自己在微笑。“我可能在外头被痛殴,甚至被杀,结果你却在这里睡得不省人事。”
兰蒂想了一下,然后很快地摇头。“不,如果你被谋杀,也许我是会不知情地继续呼呼大睡。可是如果你被殴打,我是不可能会错过你的求救声。我有种感觉你会制造一堆噪音。”
乔尔有点惊讶地眯紧眼睛。“你总是在半夜里变得这么机智吗?”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我很少还未入睡。”她凝视着他,没有移动。“为什么你却不是?”
他耸耸肩。“我不需要太多的睡眠。”
“每个人都需要充分的睡眠。我读过一篇报导说持续的失眠可能表示健康亮起了红灯。”
乔尔缓慢地露出笑容。“相信我,我很健康。”
她皱眉。“都一样,可能是心理问题。你可能觉得自己身心都非常健康,可是实际上却仍可能有一些精神方面的问题让你无法成眠。”
“我有比浪费时间搞得神经兮兮更好的事可做。”
在随后的沉默中,乔尔专注地审视着她。他苦涩地发觉自己正变得坚硬。躺在月光下的她看起来柔弱,易受伤害。她的白棉睡衣被撩到膝盖上,露出美丽、纤巧的玉足。
这简直是疯狂,他告诉自己。现在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这种生理的欲望。他的常识到哪儿去了?他必须专心于他的大目标。未来几个月里,他会引爆一颗又一颗的炸弹。他不能容许自己分心。
然而好奇心正在折磨着他,他知道。躺在他面前的是一团谜,而他一向喜欢解谜。这么多年以来如果说他曾学会任何一件事,那就是凡事都要有所准备。他愈了解桑兰蒂,他的坟墓就愈安全,他告诉自己。
“今晚你曾提及除了辞去工作外,你还跟一个名叫菲力的人解除婚约。”
“狄菲力博士,维拉特大学企业管理系副教授。曾在一些知名的刊物发表过几篇文章,同时也是维大教联会主席。”现在她并没有看着乔尔。她双手枕在脑后,星眸半闭地凝视窗外。
原来那家伙不是教英国文学。“我很遗憾听到你们解除婚约。”
“谢谢。”
乔尔可以看到兰蒂那件白棉睡衣所勾勒出柔和的胸部曲线。“也许你会改变心意,再给事情一次机会。”
“不可能。”
“谁提出解除婚约?”
“我。”
乔尔在心中慢慢消化她的答案。现在他已不只是好奇,他必须知道是什么促使兰蒂要求和一个与她如此匹配的男人解除婚约。“一个误会?”
“你可以这么说。”
这实在不容易,乔尔决定道。他继续追问。“你发现你爱另外一个人?”
“不是。”
“他,呃,与别人有染?”
兰蒂转头看着他,睡眼惺忪地凝视他的脸。“你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
乔尔终于尝到最后的胜利。他用平板,不带感情的语气说:“如果你想说,我愿意听。”
“我没告诉过任何人。这实在很尴尬。”兰蒂的视线转回明月映照的阳台。“我们订婚了约六个星期。十天前我去菲力的办公室看他。他不知道我会去。我敲了一下门然后推门而入。他有别的访客,一个名叫莉亚的美丽研究所学生。”
“而他们状甚亲密,我猜?”
“菲力坐在他的椅子上,她就跪在他面前。情形实在——”兰蒂停了一会儿。“令人震惊,真的。”
乔尔深吸一口气。“是的,我可以了解。”
兰蒂的肩膀开始震颤。她一手捂住嘴,发出一声细微,近乎呜咽的声音。乔尔凝视着她,顿时感到心慌。见鬼,她已经泫然欲泣。他对女人的眼泪总是束手无策。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兰蒂,不要,我的天!我很抱歉挑起这个话题。听着……”
“不,你不了解。”她瞥了他一眼,但在乔尔捕捉到她脸上的表情前很快地撇开视线。随着另一声尖锐、令人窒息的哽咽声过后,客厅内响起一阵咯咯的笑声。
乔尔惊讶地了解到她是在笑。
“喔,起初我是很震惊,”兰蒂承认,大口地喘气。“说是‘惊愕’可能还比较恰当。但是随后我发现我这一生从未见过这么滑稽的事。他看起来真的很可笑,他的那个,呃,你知道是什么……”兰蒂词穷。
“男性气概?”乔尔干涩地建议。
兰蒂抑不住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对,正是。他的男性气概陷于她的……我是说嵌在她的……她的……”
“他的男性气概嵌在她红艳的唇间?”
“没错。那简直是你所能想象最滑稽的事。”
“我可以想象。”
“事实上,真令人恶心。”
“也许就你的观点来看是很恶心。”乔尔顺应地说。
兰蒂终于止住笑声,她投给乔尔一个尴尬困窘的微笑。“我想你必须在场亲眼目睹。”
“我很高兴我错过了。”
“呃,你必须认识菲力才能了解他看起来有多可笑。他一向道貌岸然,穿着斜纹软呢的外套,扣子扣到领口的深色衬衫,再系上一条绣工精致的伯斯力毛呢领带,看起来就像——”她突然住口。
“就像什么?”乔尔问。
她的手轻轻一挥。“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菲力的穿着打扮及行为举止在某些方面很像我父亲。我在想那是不是为什么我……算了……”
乔尔知道她不愿再说下去。“嗯,听起来你似乎并不很爱菲力。”
“对。”兰蒂叹息。“刚开始我当然觉得非常屈辱,但一切结束后,我知道这样最好。我以为菲力跟我有很多共同点,现在我才知道那些都是浮面的,而且,他对事情的看法实在太过武断、自以为是地令人生气。”
“自以为是?”
兰蒂的笑容扭曲。“如果我们去看电影,散场后他必定会对那电影大肆评论一番。如果我们去观赏话剧演出,他会为每个演员的表现评分。跟他上餐厅尤其尴尬,因为他总是会把其中一、两道菜退回厨房去。而且凡事都是他在做主。他认为因为他的学历比我高,他就永远是对的。我想如果我们结婚,不出六个月我一定会不堪忍受。”
“我猜最多六个星期。”
“也许你是对的。”她瞥了他一眼。“菲力跟我之间的关系缺少某种东西。我想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可是我试着假装那并不重要。也许我希望他不会注意到。”
“你认为缺少了什么?”乔尔问,再度感到好奇。
她蹙额。“我不知道,一些火花,一种激情,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只知道就算在我最狂野的梦里也不可能出现我跪在菲力面前而他裤子没拉上拉链的画面。”
“喔。”
“我觉得如果我们之间存在有真正的热情,我似乎至少应该想象做那件事,我并不是说我真的会去做,我是说那实在很……”她不知该怎么说。
“放荡?”他代她说完。
“对,放荡。”她感激地松了口气。“正如我说过的,如果我跟菲力之间有一丝真正的热情。至少我应该能想象那个画面,你不认为吗?”
乔尔试着打压脑海中所联想的景象,但却徒劳无功。“对,当然。”该死,结果他还是得需要另一次长跑才能入睡。
“乔尔,最近我才了解,”她以一种热烈,急切的语气继续说道。“我的生命里缺少的便是热情。我的事业,我的过去,我的未来,我的一切都缺少这种热情,我的生命陷入一个一成不变的格式,我要跳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