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仍轻盈地飘落大地,喃喃低语声淹没在纷纷的雪中……
※ ※ ※
闇冥不喜探人隐私,若他没在无意间发现了赤云的祕密,他绝不会生出这份心思。
又若非他突生心思,想起许久前赤雪曾绘制过的草药谱,而在她书架上翻寻时,夹在书册后的手札落下,他也不会窥探到她的心思。
手札里间断地记述着她近年来所发生的事,还有许多的随笔图……武亟又练完了一套功,他真的是武学天才,只是老爱说自己是一朵奇葩,白癡!
连师傅也受不了他……我的资质不像他那么好,所以只能选择练暗器与毒功。
至少……对闇冥而言,也许是种用处。
师傅说,我身属寒阴,又练毒功,以后难以受孕受孕……我不曾想过我会有这种机会。
又到了和闇冥会面的日子,他没来,心头竟有些酸涩失望……发现「金线银丝」。
(文旁绘了一棵细瘦如线,顶开绒花的植物)武亟又偷了师傅的丹药。
对于他的自大,我有些受不了,但他总有办法让人无法对他生气……无可否认的,他待我极好,他, 也许是我这辈子待我最好的人了。
又偷偷地看着阁冥的眼眸出神,还好他没发现。
幽幽的眸子,常会瞧着瞧着就失了神,彷若梗住了气,溺毙在其中。他一定不喜欢我这般癡呆。(其下绘了一双波眉和深邃的眼眸)
下腹痛,我第一回天葵来了。
老产婆说过,腹痛是身体知道没能怀胎,而在哀鸣。
是吗?
我知道我难以受孕,却止不住想有孩子疼爱的渴望。(文旁绘了满页翻爬啼笑的娃娃)
与闇冥错身而过时,发稍彿过了他的臂,他不知道,冷着脸的我却心悸了许久。
回来后,握着曾与他交错的发,失神了许久。
我, 决定绑起发办。
及笄了,却没人为我绾髻。
取出自染的红布,裁了一身排红新衣,点上胭脂, 女为悦己者容。
阎冥唤了我一声「赤雪」。
也许是我的错觉,他眼里是否真的闪过了一丝惊豔?
不想有癡傻的奢望,所以……决心将所有的爱恋都葬在红豔下。
连日来的挑战,终于告一段落。
身为阎冥的贴身护卫,真有如此荣耀?竟惹得多日不得安歇。
多半归功于武亟,聒噪的他仍有极大的用处。
今夜应可一夜无扰安睡……被偷袭的脚伤又痛了。
睡吧!我没有娇弱的资格。
赤雪,每个人都唤我这个名。
只有武亟和师傅仍唤我冰彤。
恍惚间,骆冰彤已不自觉地掩没在赤雪的豔红下,没人记得无彩的骆冰彤,只有炫丽的赤雪。
骆冰彤被自己创造出来的赤雪吞噬了,在幽暗的深谷底暗暗哭泣……胸口幽幽地揪痛……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地爱阁冥?
只是因为我爱他,还是因为……没有归属的我,盲目地想捉住阎冥?
我爱阁冥吗?
这种酸楚的心情就是爱吗?
我爱阁冥吗?
不,我不想爱他!
可是……心中的酸涩又该如何解释?
(最后的一页写着──)-------阎冥要选妃……梦里,母亲和大娘的身影交错重叠,让我几欲疯狂。
我不爱人!因为我想爱的人是属于骆心柔的。
连夜的梦魇让我恍惚,该是去陪娘的时候了。
我不爱人!在爱上人以前,我已被伤……我不爱人!我不爱人!我不爱人!我不爱人!我不爱人……
第六章 轻颤
入冬的第一道暖阳乍现时,闇冥的身影独自出现在青莲池畔。
即使他早已预想各种所见的景象,但一个未染胭脂,坐在青莲池畔梳发的骆冰彤,绝对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金黄暖阳自层层云霭中,投射在沐浴过后的人儿身上,幻化出朦胧的光圈。
毫无颜料沾染的素肌,反射着粉嫩的莹白,似出水芙蓉般地清豔。
骆冰彤幽然缥缈的眼神落在远方。沉浸在孑然的世界中,所有的空气与时间彷彿在她身边冻结。
「妳在想什么?」阴影落在她身上,遮住了暖阳,低沉的男音扰乱了她的思绪。
「啊……」骆冰彤抚着胸,微惊地倒抽了一口气。
她走了定神,唤了一声:「皇子。」敛下的眼眸里有一抹来不及收回的狼狈。
环视四周遗世独立的雅静,闇冥轻抿了抿唇,「这倒是处幽静的好地方,妳选得很好。」当年迁坟时,地方是她挑的,他也没过问,只是没想到竟在这山林之间。
还未从闇冥出现的惊讶中平复的骆冰彤,思绪仍是一片空白,只能顺着他的话回答,「这是我娘的故居,她本是山林樵户的女儿,这样也算是……落叶归根。」
失去红妆遮掩的脸容,有一丝失措,她低垂的脸站起身想越过闇冥,却被他高大的身躯给挡住了,将她困在他的怀抱与大石间。
「我……」属于他的气息绵密的包围住她,今她微颤地喘了一口气,却仍不敢直视着他。「皇子有事?」其实她心里想问的是,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闇冥将她的不知所措全看在眼里,勾起笑痕,长指撩起遮住她半面的长发,滑过她晶莹的脸庞……「我……这是及笄后,第一回见到不施胭脂的妳。」滑腻莹白的肌理,让他满意她笑了,手指顺势滑下优美细致的颈项,感受到她陡地变快的脉动……骆冰彤浑身一颤,撇过脸摆脱了他的长指。
少了胭脂妆点的脸庞,并非称得上绝美,他又何必撩拨她的心绪?!
「皇子……独自前来?」她并未见到武亟随身保护,也未见其他随从。
闇冥挑起眉峰,似乎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一丝不悦,是因他独自出遊吗?
「这么说好了,本王也想放个假。」他低下头在她耳畔邪魅地低语,「所以,暂时放下妳的职责,让本王好好的喘口气吧!赤雪。」他深深吸进她半湿发丝中的幽香,眸子掠过一抹异彩。
赤雪,当他唤她赤雪时,又怎能要求她放下职责,漠视他的安危……骆冰彤苦笑了一下。
「皇子若想出遊,赤雪本当尽责保卫皇子的安全,让皇子能无所顾虑地遊玩,这是赤雪的职责。」言下之意也就是怕不能要求她对牠的安危视而不见。
「皇子欲往何处?」虽然他的出现打断了她和娘的相聚,但她们不敢忘记她的生命是属于眼前这个昂挺男子的,她是为了他而存在!
闇冥的眸子闪过一抹谑笑,「妳还真是顽固。」手指敲着下巴,微忖道:「既然妳一直不忘主从身分,那我只好以主子的身分命令妳,妳仍待在这里过妳的假期,当个普通的骆冰彤;而我,则是妳不请自来的客人。」
骆冰彤水潋的眸子盯着他,平静地道:「这里生活朴简,不适合皇子尊贵之躯。」她不想让她唯一的净地被人打扰了,尤其是他。
「我说了,找现在是妳的客人,可不是妳的主人,别再叫我皇子。」带笑的轻柔语气中含着不可质疑地命令,轻易地撤去她执意隔出的距离。
手指卷起她颊边一绺发丝把玩,任那乌亮的黑绸在他指间缠绕,又放开……骆冰彤咬着下唇,忍不住轻颤。
她猜不透闇冥为何会突然出现?且明显地表现出对她的兴趣?
她害怕,怕他一时的兴致会永远毁了她的平静。
「皇子,请自重。」她想散故作冷若霜冰,但微颤的语气却洩漏了她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