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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这第一封家书,赤雪难得地微蹙了蹙眉头。

  她愣征了片刻,将信点火,看着在火光中变成灰烬飞舞的家书,摩擎着绯玉镯的赤雪轻轻她笑了。

  骆冈天和骆江音夫妇在商旅途中遇上了强盗洗劫,双双遇害。但比家书并不是要她回家奔丧,因为骆家夫妇已经下葬。它的目的是骆家要求她出面剿除「霸天寨」的强盗,为父母报仇,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呵……父母?!真是可笑!一对从未照顾过她,未曾问候过她的父母。



  骆家根本不是因为她是骆冰彤而来信,否则不会运奔丧也没通知她,他们想要的只是要她以「赤雪」的力量去报仇。

  呵……好一封「家书」。

  她起身对着铜镜的倒影,在自皙的肌肤上重新抹上绯红的胭脂水粉,唇色的冷笑敛起,瞬间已然恢复成冥皇子身旁最冰冷无情的侍卫赤雪。

  顺着奴仆的指引,闇冥极有雅兴地在枫林下与武亟对奕、酌饮。

  深秋转红的枫叶,萧瑟地在秋风中飘落,别有一番淒然的美丽。

  赤雪悄然地在一旁落坐,望着满林的枫红,素手接住一片飞落的红叶。



  枯脆的叶片显示了它的生命尽头,深敛的晕红是它最后的一抹美丽。

  也许它会腐烂成为烂泥中的一部分,也许它会成为虫鸟的肚中飧,但在此刻,它是美丽的……「妳在想什么?想得出神了。」闇冥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回过眸,发现闇冥幽邃的眸子瞅着她,已不知注意她多久了?

  他爱她的静默,却又不喜欢她老是出神地想着别件事,每每见到她眼神陷入迷濛,他总是要问她又在想什么?

  「没什么。」赤雪悄悄的敛下眼眸,「我只是在想,若能像枫叶般,在生命消逝时仍带着美丽离去……」在闇冥深邃的眸光下,她梗声地收了话尾,而后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因景生情罢了。」她拿出袖中的密函,「这是唐将军从国舅手中劫出复制的密函。」

  闇冥望着她,眼眸中闪过一抹奇特的光芒,半晌才接过密函。

  环视着满林枫红,赤雪又恍憾地陷入愣征之中。

  满眼的红,深深浅浅的交叠着,映红了她的眼,却入不了她的心……闇冥抬眼,就见她又陷入恍惚之中,冷然的小脸却透着隐隐的脆弱。

  他知道,赤雪一定不自觉地露出了那样的神情,因为她总是极力地压抑控制着自己。

  而她罕见的脆弱却奇异地揪紧了他的心,他第一回注意到,他的赤雪有着他不为所知的另一面,或者应该说是……她从未展露过的一面。

  「妳又出神了。」

  武亟自棋盘中抬眼,看着她恍惚的神情,突然语出惊人的说:「欸!妳该不会是少女怀春了吧?准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如意郎君,回来就得了相思病。」瞧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八成是这样。

  赤雪回过神,瞥了武亟一眼,淡然地道:「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回讽他平日是大花癡一个。

  说完,她不理会武亟的哇哇大叫,迳自侧身向闇冥,「赤雪想向皇子告假。」

  她垂下眼验,不敢看向他深思的眸。

  「多久?」这些年来,她总会往深秋初冬时分消失一个月。

  「一个月。」

  「好。」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棋盘上。

  得到闇冥的许可,赤雪低眉敛首算是道谢。

  微冷的秋风拂过,一叶红影飘落在她膝上,拾起暗红的叶片,她的红唇边微微抿出了一抹笑。

  ※ ※ ※

  褪去绯红的豔妆,赤雪改着一身素衣漫步在初冬的第一场细雪中。

  每年的此时,她都会来到娘亲的坟上,在青莲池畔的小屋中住上一个月。

  在这段时间,她会放任自己回归到最纯素的模样,漫遊在含苞初放的青莲池畔,让天地间彷彿只独留她一抹身影。

  她缓步来到她娘亲的坟上,一对伛偻的身影正屈身整理着杂草落叶。

  「骆姑娘,妳来看妳娘啦?」施婆婆看见她,露着无牙的嘴笑了。

  「我们才在念着妳呢!算算日子,也该来了。」施老伯干瘪的脸也露出笑容。

  骆冰彤微微颔首,「感谢两位老人家这一年来费心了。」她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请你们明年也同样多费心。」

  施老伯接过袋子,那沉甸甸的重量诧异了一下,「这……用不着这么多。」

  施婆婆也伸手掂了掂,不禁慌张地道:「骆姑娘,妳给错了。」

  他们夫妻俩年轻时曾在大户家里当奴帮佣,老了没力气,又没攒些什么钱,还好小儿子孝顺,和他们在这林子里盖了间小屋,种种野菜,平常小儿子上山砍柴火到城里卖,日子倒也过得去。

  骆冰彤在几年前找上他们,请他们老夫妻俩能偶尔抽空过来清清杂草,照顾那池青莲,然后每年给他们一些僱钱,好让老夫妻俩能过得舒服些。

  「没给错。快过年了,给你们俩一个红包,谢谢你们的照顾,我娘才能如此安稳。」

  每每看着施老伯干瘪的老脸上那股憨实的慈祥,她总不自觉地忆起童年时小阁楼上唯一的老仆,那是幼年娘死后,唯一对她好的人。

  施老夫妇的确地想攒些钱给儿子娶房媳妇,于是便千谢万谢地收下了。

  「爹、娘,你们好了没?咱们该回去了。」施祥远远的揹着柴火走来,喊着他的爹、娘。

  「好了、好了,把这堆杂草丢到旁边去就行了。」施老伯挥着手,叫他儿子别赶。

  「爹,我来。」施祥一弯身,便将杂草堆扔到了落叶堆中。

  施婆婆眼尖,瞧见他的手臂上割了一道伤口,「阿祥,你的手割到啦?还流着手呢!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地想拉过他的手仔细瞧瞧,却被他躲过。

  「娘,没事啦!只是不小心被树枝割到,舔一舔就行了。」施祥憨笑着,还真的舔了舔伤口,表示他无大碍。

  「你这孩子,总是粗技大叶,顾不好自己。」她嘴里虽唠叨,还是担忧地拉过他的手仔细瞧了瞧,确定真是个小伤口,才放下心。

  施祥搔搔头,「好了,爹、娘,雪愈下愈大了,咱们快些回去,不然待会儿就更难走了。」

  「好、好,咱们走了。」和骆冰彤道别后,施祥便搀着施婆婆,一家三日踏着细雪离去。

  许久,等离去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骆冰彤才收回癡望的眼神。

  她好羨慕,羨慕那种平凡的孺慕之情,因为她从未拥有过。

  「娘,冰彤来看妳了。」她蹲坐在石板上,素手抚过斑驳的墓碑。

  「娘,爹和大娘遇害了,不知道妳有没有在地下遇见他们?希望没有,否则大娘见了妳,又要欺负妳了……」

  呼啸的北风吹过,冰冷的雪遇上体温,融化在发丝中。

  骆冰彤束起兜帽,朝墓碑窝紧了身子。

  「今年的青莲都含苞了,再过些日子,一定会满池盛开绽放。娘,妳高兴吗?师傅前些日子自苗疆捎了信回来,说他寻到了『赤炼火蛇』的踪迹,若捉到了就会回来。冰彤希望师傅能快生回来,因为武亟闷慌了,再不找人动动拳脚,他恐怕就要闷死了。不过,都这么些年了,他还是打不赢师傅……

  「其实,武亟并不适合待在一处不动,否则就像是龙困浅滩般的难过,他想出外四处遊览,却一直碍于武玄的关系,不敢动弹,冰彤有些可怜他……」她喃喃低诉着这一年来所有的心情,漫无边际地说着她的身边事,好似翠玉正含笑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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