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娇气了。”他精准的将湿巾投入搁在角落中的垃圾桶里,随后为自己斟满一杯酒。
“我不够格拥有娇气,千金小姐四个字永远和我扯不上关系,我不过是……”丝儿眼神暗淡地停了口,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于氏姐妹眼中的一个佣人罢了,“总之,在你知道我的身份后,恐怕会避之惟恐不及。”
“你太以偏概全了。”袁濂不满地昂着刚毅的下颚,一口饮尽杯里的液体。
他和人做朋友从不论对方的出身,而他也从没见过自卑心如此重的女孩。
不知为何,他竟有股想建立起她自信心的冲动。
“是你太抬举我了。”丝儿很快就吃完盘子里的食物,填饱了肚子,亦觉得舒服多了,“我吃饱了。”
丝儿不敢奢盼自己会有麻雀变凤凰的一天,她只想做于家乖巧的女儿,虽说外界无人知道已逝的于老先生还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但她不在乎,至少那个家有父亲的味道,有父亲的影子,她从没怨恨过父亲所赐予的一切,不管幸或不幸,她都接受。
“真像个孩子,吃得唇边都是酱汁。”袁濂摔然俯下身子,将脸凑向她,用舌头舔去沾在她双唇上的酱汁。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亲密行为,丝儿瞬间红透小睑,整个人都傻掉了。半晌,她才恢复意识,仓皇的退开,她又惊讶又困窘的垂下头,若有所思的用手摸着自己的唇办。
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子待她?他怎么可以侵犯她?
他不该碰她的!丝儿不想抢姐姐们的男人,她不是故意要接近他的……
袁濂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呆了,他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教自己也教他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
见她吓得像一只小绵羊般躲在角落处,一股歉疚的感觉强烈地爬上他心头,才要伸手将受到惊吓的她从角落中拉回来--
“十二点了,太晚了,我得赶回去。”丝儿像避毒蛇猛兽般地旋身一转,没注意到一个镶嵌小碎钻的皮包从她手肘上掉落,惶恐不安的她只想尽快逃离他的视线范围,避开这教人困窘的场面。
“海丝蒂亚!”袁濂将她掉落的皮包捡起,迅速地追出去。
丝儿奔出了大门,随手拦下一辆计程车,对身后的呼唤完全署之不理。
望着消失在尽头的车身,他才意识到,除了皮包,她什么都没有留下,他甚至还不知道她的本名、她的长相。袁濂的心乱成一片,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他望着地上的影子,不禁诅咒着:
“该死,袁濂,瞧你做了什么?”
* * *
“糟了!我的皮包呢?”当丝儿要付计程车费时,才发现她的皮包掉了。
更糟糕的是,她竟然想不起来,皮包是在什么时候不见的。
掉了钱是小事,但……但那镶嵌着小碎钻的真皮皮包,是母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意义非凡,而且里头还放了一封十分重要的信,那封信是父亲写给她的,因思念父亲,她总是随身携带着,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用,这次是为了参加化装舞会才拿出来使用,没想到……
这下子两样重要的东西都被她弄丢了,丝儿焦急得只想哭。
“小姐,到了。”计程车司机耐心地等着她拿出车钱,由后照镜瞥见她焦急的模样。
“我……”丝儿不知所措的绞着双手。
她身无分文,又不敢向计程车司机表态,微一侧身望进灯火通明的屋内。
丝儿心想还是进屋去拿钱。
“对不起,你能不能等我几分钟?”丝儿羞怯的望着司机道。
“要快点,我赶着去饭店接客人。”司机敲了敲自己的手表催促她。
“我会的,请你等我一下。”丝儿感激不尽的猛点头,连忙开了车门下车,旋身就往屋内跑。
丝儿开了大门,才走到玄关就听见于夫人--于季淑女正扯着她那尖锐的嗓音,大声的咆哮着。
丝儿怯怯地走到客厅。
一个绾着发髻,穿着改良式旗袍,浑身戴满了令人头晕目眩的金银珠宝,看来相当雍容华贵的丰腴女人正高跷着双腿,手里拿了个话筒,坐在沙发上聊天。
“夫人……”丝儿不太敢打扰她,生怕无端又惹来一阵毒打,可是一想到计程车司机还在外头等着,丝儿鼓起勇气,小小声地唤了一声。
于季淑女的单凤眼横扫了丝儿一眼,假意听不见丝儿的叫唤,又继续讲她的电话,丝儿听见她冷嘲热讽道:
“如果不是我那两个宝贝受伤住院,临时找不到人,我才不让那个小杂种代表于氏集团去参加舞会……对啊,她长得丑死了,浑身又臭又脏的……是啊!小杂种天生就是臭气冲天的……都怪我当年心肠太软了,才答应我家那死鬼收养她,要不然我才懒得管她的死活呢!”
“夫人,可不可以……”丝儿强忍住想哭的冲动,她知道自己在她眼中是毫无价值,好几次当着众人的面用话伤她,但丝儿总是很勇敢的承受她所给的一切。
“叫什么叫!?你是瞎眼还是耳聋了?没看见我正忙着吗?”淑女突然捂住话筒,厌恶的朝她吼叫。
丝儿吓得退到墙角,生怕她一个巴掌挥过来,她嗫嗫嚅嚅的解释道:
“不是的,我钱包掉了,没钱付车资……”
“你就是这么笨手笨脚,老是掉东掉西的,拿去吧!别来烦我了!”淑女掏出皮夹由里头取出一张佰元钞票,用力丢在高级的波斯地毯上。
丝儿走向前,含着泪捡起地上的钱,咬了咬下唇,“夫人--”
“我叫你别来烦我,没听见是不是!?你是被我打上瘾了是不是?一天没打你,就不听话了吗?”淑女气得甩掉话筒,一下子就跳起身,戴在身上的金银挂饰因她身子晃动而跟着叮叮 的响。
丝儿忙退后三步,“不是的,是……一佰元不够付……”
“你这天生的讨债鬼,我是上辈子欠你的是不是?从你十岁开始,我就免费供你吃、供你住,还供你读到高中毕业,每天固定给你零用钱花用,现在你还嫌不够的跟我讨!?你这讨债鬼当我这儿是慈善机构是不?”淑女不满的叫嚣着,“不只如此,我还大发慈悲的让你去参加化装舞会,让你有机会融入上流社会的生活,让你有机会去接触有钱人家的千金、少爷,你扪心自问,我待你好不好?”
母亲自小就告诉她,吃人一口要还人一斗,养育之恩大如天,丝儿自然不敢反驳任何话,除了心存感恩,她真的不敢有任何奢求。
但现下不同,她的钱包掉了,没钱付车资啊!
“我知道你待我很好,可是我的钱包掉了……”
“钱包掉了是你的事,谁叫你这个败家女平常不多存些钱!你临出门时,我不是才给过你车资,现在你还好意思跟我讨?”
“我也想多存钱,但是……”
学生时代,于夫人一天给她五十元的零用金,五十元包含了早、午餐,她连吃都吃不饱了,怎么可能还有钱储蓄?
高中毕业后,丝儿就一直待在家里,她很想继续升学念书,但于夫人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什么用,到头来还是要嫁人,于是丝儿便提出要出外工作的要求,想不到她仍是不肯答应,给她的理由是家里缺了个厨师,硬是用这不合理的藉口,把丝儿锁在家里,却再也不曾给过她半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