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哥,我只是永乐王府的副将!不是我不帮你,这事我恐怕做不了主。」况且王府奴仆众多,怎么可能又添增一对又病又小的奴仆。
襻儿一听赵通所言,一双慧黠又黑白分明的大眼宛如星子闪烁。
永乐王府!
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她如果不好好把握,简直枉费到京师走一遭。
「阿娘,您别拋下孩儿!孩儿会到别处卖身为奴医治您,您要撑着点!反正军爷官大势大,咱们人命不值钱。」
说完,襻儿又呼天抢地了起来,而邢大婶则是咳嗽得更剧烈了。
襻儿这一闹,围观的群众纷纷为她们抱不平。
赵通看了襻儿那张涕泪纵横的小脸,和剧烈咳嗽的邢大婶,他于心不忍,接着又道:「别哭、别哭,我会帮你们找到落脚之处。」
然而,襻儿母女置若罔闻,只是哭得更哀切而已。
此际,马车上的上官聿听了猛催人泪的骗人戏码,反而浓眉一挑,勾起唇冷笑,不做任何反应。
襻儿哭了半天,仍没得到马车里头的响应,也有些招架不住,她干脆跪爬到车厢边哭哭啼啼、如丧考妣。
「是孩儿没用,让阿娘受苦。老天爷,您就惩罚我这个不孝子……」她趴伏在车厢边狠狠的拍打,诅咒老天惩罚车内没心没肝,兼狼心狗肺的混帐王爷。
赵通被襻儿大不敬的举动给吓住,连忙往前拉住她,免得她触怒永乐王。
「别冒犯了王爷,这些银两你们快些拿去,我一定会帮你们,求你们别再阻扰车队的行进了。」
「咳咳咳,可怜的儿呀,阿娘的时日无多,你要……照顾自己。谁让咱们是没钱没势的百姓,被人伤了、撞了,只能自认倒霉……」邢大婶顺势揽着襻儿,躺在马车前头,不让他们离去。
「王爷,这……该如何是好?」已然没辙的赵通,愧疚交加。
车内的上官聿揉耳撇嘴,思忖后才开口:「问问孝感动天的小哥,需要多少银两卖身为母治病?」上官聿从车中沉声问道。
赵通询问后,犹豫的回答:「一……一千两。」
「给!」
上官聿的干脆利落,让赵通一愣,两眼发直。
时局动荡不安,一千两几乎够寻常人家一辈子吃穿;而王府里奴仆众多,哪需花此银两,付这狮子大开口的小厮?
「王爷……」赵通正犹豫是否要劝阻上官聿。
然上官聿只是淡淡的从帘缝瞄着这对母子,眼眸中藏着浓浓的诡异。
「将他们二人带回府里安顿,再找个大夫为这位大婶医治。」上官聿一令,谁敢不从。
「是。」
王爷的吩咐,忠心耿耿的赵通岂敢不从?他只希望王爷的善心用对了才是。
第三章
永乐王府,楼阁巍然、轩昂恢宏,出自于老王爷上官宇设计。
每个院落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也是已故王妃所钟爱。
邢大婶与襻儿因赵通的关照而讨了便宜,分配到的工作就是照顾每一处的花草树木。哪株花、哪棵树不好生照料,他们就要受到处罚,所以他们每天必会工作好几个时辰。
邢大婶和襻儿便乘机天天到园林里,杵在林里纳凉兼讨论脚底抹油之大计。
「阿娘的病好些了没?」
坐在池塘边石块上的襻儿,手里抓满小石头,一颗一颗的往池里打水飘儿;一旁的邢大婶躺在草地上瞇眼打盹儿,耳听八方的为爱女把风。
「阿娘!」见着邢大婶不回话,襻儿索性拔高声调。
「好些了。」邢大婶不情不愿的哼了声。
当日,赵通将她们母女安顿好,便请大夫来为邢大婶诊疗。
襻儿紧张得不得了,生怕大夫拆穿了她们的骗局;不过邢大婶也算配合,不但以内力震伤自己,还好巧不巧得了风寒,骗过大夫与众人耳目。
可大夫也诊断出邢大婶多年积劳虚损、咽干唇燥、肝火燥热等症状。
「其它的病症?」襻儿又不死心的问道。
「差不多好了大半。」邢大婶仍旧懒洋洋。
「那搜儿就放心了。不过,阿娘为何坚持咱们要窝在这鬼王爷府?」
襻儿真的不解,为何她们不像往常一般,搜括金银财宝,大捞一票就跑。
「是永乐王府,胡言乱语的丫头。」邢大婶起身啐骂。
「好好好,啥王府都好。阿娘,咱们什么时候要离开?」
「王府里有吃有喝,又有得住,又有老赵通照应,为何要离开?」邢大婶想起赵通的细心照料,圆滚的脸庞不禁一热,面色渐红。
「阿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受凉了?脸色怪怪的。」襻儿见她神色闪烁不安,不免担心。
「没事,别转移话题。」邢大婶压抑着混乱的心跳,四两拨千斤。
襻儿狐疑的看着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咕哝:「王府有什么好?又臭又长的规矩一堆。」
「襻儿,难道你不想有个家安定下来?」邢大婶拗不过她,干脆坐起身,正色看着女儿。
「想啊,只要做完这一票,咱们可以回江南落脚,襻儿买个庄园和阿娘安定下来。」望见邢大婶眼中罕见的认真,襻儿也思索着未来。
「哪儿来的银两?」见襻儿满脸的期待,邢大婶噗喃一声笑了出来。
「阿娘老糊涂了?王爷府里多得是金银财宝,再加上向儿省吃俭用存的二千多两银子,还有这次卖身的一千两,要买间象样的庄园不成问题。」过于自负的襟儿,一时说溜了嘴。
「死丫头,竟敢背着阿娘偷存私房钱,你皮在痒了?」邢大婶不客气地敲了她的头一记。
「你还说!要不是人家偷偷的存,咱们以后要喝西北风啊?」襻儿心生委屈,揉着覆着绒帽的头指控。
「别嚷嚷,丫头。」邢大婶紧张地瞧瞧周遭,不想让自己过往的丰功伟绩传入赵通耳里。
「阿娘过去是放纵些,但那是因为心情烦闷。现下阿娘老了,不想再过飘泊的生活,在永乐王府里有啥不好?是娘没本事,才让你过着餐风露宿的生活,让千金之躯的你随娘狼狈落魄。」
邢大婶皱着些许花白的眉头,不曾有的正经八百,渐渐染上她的面容。
「才不呢!襻儿爱极了和阿娘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这些话,她早听了八百多遍,听到耳朵都快长茧了。
「阿娘说的都是真的,阿娘只是在等待机会而已。」邢大婶急忙解释。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反正襻儿永远是阿娘的女儿。」她抚着邢大婶疲惫的脸庞,娇憨的靠进她怀里撒娇。
轻抚着襻儿的背脊,满腹愁肠的邢大婶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
她等了十六年,老天终于让她等到这一天,好让她为死去的小姐洗去冤屈,还襻儿母女一个名分。
看来这次到永乐王府还真是对了,只要有机会,她会请上官王爷为她们平反。
「阿娘,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襻儿说话?」她猛摇失神的邢大婶的臂膀。
「襻儿若换上女装,一定貌美如花、样赛西施。」邢大婶看着小厮打扮、皮肤涂炭的襻儿,深深自责。
「这还用说!」襻儿信心满满,骄傲的附和娘亲。
现下,她满脑子是永乐王府的宝库。待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了王府的宝藏,要她打扮成瑶池仙女取悦邢大婶也不成问题。
「阿娘相信,襻儿是阿娘最美丽的女儿。」邢大婶望着神似主子的襻儿,忍不住热泪盈眶。
她感慨万千的拥住从小和她四处流浪的襻儿,却忽略襻儿明媚大眼中的果决,更不晓得她正要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