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死了!」
秋芸芸胸口一凛,脸色刷地发白!她用力推开吴兴木,颤抖而害怕地把头贴在产妇胸口上。
「还有一口气。」秋芸芸双膝一软,倒在地上。
「你救她啊!你不是要救桂香吗?!」吴兴木捉著她的肩耪,疯狂地摇晃著。
秋芸芸咬著唇,摇头又摇头--她听娘说过这种情况。再拖下去,婴孩是会胎死腹中的!
有什麽方法可以救她?她无助地站在原地,自责自己的无能。
子璨为什麽还不出现!
「你滚出去!你有什麽资格当稳婆!你害死桂香了!」恼羞成怒的吴兴木扯著她的衣领就把她往外推。
「对--对不起!」她跟踏著脚步,又跌又撞地被推到了门外。
「对不起是救不了桂香的,你害死她了!」失去理智的丈夫,只想找个人怪罪。
「我再去帮你找人……」
「不用找了,我和桂香要到黄泉路上陪我们的孩子!」吴兴木的口气突然坚定了起来,眼神却空洞得很。
木门啪地一声关上,阻断了所有的希望。
「不要做傻事啊!」秋芸芸用她早已无力的双手拚命敲著门扉。
木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她瘫坐在泥土上,两行泪就这麽崩溃而下。
「啊!」她狂乱地捶打著土地,哭喊著自己的无能。
凄凉的哭声在山坡上响著,啜位声在夏夜闷热的空气中流动,那种极度不安的骚动是要渗入人骨子里,让人连呼吸都要厌烦的。
秋芸芸啼泣到没有力气再流出泪水,只是呆望著前方。
陡地,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让她猛然抬起头--
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眸在几步外凝视著她。
眼神交会的一刹那间,秋芸芸激动地直起了身子。
「瑄姐姐!」她踉跄地想起身,却又无力地跌倒在地。
不放弃的身子在地上匍匐著前进了几寸,那人却已飞也似地消失在视线之中。
「笨芸芸。」她用力敲著自己的头,那人怎会是瑄姐姐呢?
那是个鼻子以下皆以黑布包住的男人。
那是个怀里还抱著小婴孩的男人。
秋芸芸苦笑地把脸贴在泥土上--原来自己还没累到筋疲力竭,她还记得那男人的打扮哪。
她不是笨,只是无能。
「那个叛贼是往这里逃来的!」一阵马蹄声在山坡上响起。
秋芸芸燃起了希望,用尽吃奶的力气撑起自己--有人来了!吴兴木一家有救了!
两名官差打扮的男子在她面前停下了马。
「有没有看见一个黑衣男人抱著孩子打这里走过--那两个人是王爷要捉的罪犯!」领头的官差粗喝了一声。
「没有。」秋芸芸用力地摇头--她不能再害死另一个孩子了。况且,一个婴孩怎麽可能是罪犯!
「深夜时分,你一个姑娘家待在这种荒山野地,居心何在?!」官差怀疑地打量著她一身的狼狈。
「我在这里等官爷救人哪!官爷看来有副好心肠,一定会替我找来大夫或接生婆啊,那楝小屋里有产妇,命在旦夕啊!她捉住这人的马缰,急迫地说道。
「说什麽浑帐话?!长著麻子的官差想扯回缰绳,不料她却拉得极紧。
「官爷们有马,可以到隔壁村请稳婆。」她眼巴巴望著他们,手心被不断扯拉的缰绳磨出了血痕。
没喊痛--和屋子里的三条人命相较之下,她完全不痛!
麻子官差见著她一脸的固执,而他既拉不回缰绳,也脱不了身,情急之下便脚踹向她的肩头。
虚弱的身子哪禁得起这一脚,原就轻盈的秋芸芸狠狠地被摔抛了出去。
痛苦的叫声溢出口中,五堕六腑像被翻转了一番,更别提她已经被石子刺破的手肘、双腿…
「贱丫头!我们忙著捉人都来不及了,哪有空管屋里有几条命!」麻子官差没好气地呸了几声。
「你们难道没有妻、没有子吗?你们难道希望自己的妻子难产时,没有任何人伸出援手吗?」已是嘶哑的女子喉音飘散在空中。
「人命也分值钱和不值钱,王爷下令要捉的人,可比里头那个什麽名不见经传的孕妇来得有价值!」麻子官差没敢看她的脸--
他捉人不也是贪著几个赏金好养家活口吗?
「求求两位官爷,你们只要派一个人去请产婆就可以了!」秋芸芸用力捏住自己的掌心,利用那刺骨的疼痛让自己有力气撑起身来。
「就让屋子里无命的小家伙下辈子投胎到王爷府好了……你好自为之吧。」官差没再看她,丢给她一皮袋的清水後,扬起马鞭便扬长而去。
秋芸芸跪在原地,挺直著背脊,高仰著脸庞瞪视著黑夜穹苍--
「老天爷!为什麽不多给我一些知识!多给那个嫂子一点力气呢?!如果人命就是如此脆弱,又为何要让我们来到人间走这痛苦的一遭呢!给了孩子生命,就要让他长大啊--你告诉我原因啊!因为你无所不能,所以要看著世间人事事都不能吗?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
流不出泪,只是用乾涸的喉咙不停地对著天空嘶吼。
「一个稳婆最重要的就是给人信心,你哭成这副德性,有谁会相信你?」一个低沉嗓音飘上她头顶。
「官爷……」秋芸芸惊喜地猛回头,却倒抽了一口气--是那个黑衣人。
男人的帽沿依然低垂,依然让人看不清那双眼里的情绪。
他显然没离开过,就这麽大胆妄为地侦察著她与官差的对话。
「你走开。」秋芸芸抱住自己双膝,把自己缩成团。她不需要一个闲杂人来奚落她。
「呵……」小小孩的甜笑声咕地响起。
在这样悲伤而紧张的夜,显得份外讽刺。
秋芸芸抬头望见孩子脸上的笑容,心痛稍缓,这孩子还闭著眼睛睡觉呢,标致的模样让人很难不去注意--
「官差为什麽要捉孩子?」她问。
「这与你无关。」黑衣人漠然地说道,防备地将孩子抱向怀里--她不该记得孩子的脸,那会有危险。
「尽在这里耍嘴皮,屋里的孩子就可以救活吗?」他逼问著。
秋芸芸紧捏著双手,蓦地垂下眸,掩去眼中的泪光。
「没有经验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这种危险状况,你一个年轻姑娘肯定应付不来。」男人的嗓音有些刻意修饰过的低哑,然则语气中的不赞同却是显而易见的。
「你说话就不能客气些吗?好歹我刚才也帮过你和这孩子啊!」她忍不住大吼出声,呐喊著心中的痛:
「我难道希望自己这麽差劲吗?我承认我是有点虚荣,我是跃跃欲试地想测测自己的能耐,可那也是因为我娘和慕大娘都不在啊!我想救人也不对吗?」
言毕,她低喘著气--虽然看不到黑衣人的眼,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从不曾离开过她。他在嘲笑她--一定是在嘲笑她!
「去敲门。」黑衣人淡淡说了一句。
「啥?你说什麽?」她怔愣了一下。
「叫里头的人开门,就说你找到方法救那对母子了。」男子没作声,高大身躯在黑夜里有股奇异而坚定人心的力量。
「可是我没有找到--」秋芸芸惊喜地上前一步,激动地捉住他的手臂:「你是大夫?!你愿意救他们?!」
黑衣人的身子猛然一震,正当她晶亮的眼几乎快窥上他的双眼时,他旋地转过身--退到数步之外。
「别碰我,否则我谁也不救。」语气冷硬至极,气氛是一触即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