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碰!,不碰!」秋芸芸连忙把手背到身後,连忙弯身做了个揖:
「秋芸芸在此谢过恩公。」
「我什麽事都未曾做,你道什麽谢!」他退後一步,站在树荫暗处观看著她的神情:她还是个单纯易相信人的稚娃儿啊。
身上的伤口没让她得到教训吗?如果他是坏人,她是根本没法子全身而退的!
「恩公肯帮忙,对我来说就是件好事了,横竖最壤的状况也就是如此了。恩公至少给了我一些对人的信心。」她苦笑著。
「是。」秋芸芸微跛著脚,开心地直奔门边:「吴大哥,快开门啊!嫂子有救了,我找到人--」
「不许提到我!」男子低喝一声,换来她奇怪的一瞥。
秋芸芸眨了下眼,突然给了他一个甜滋滋的微笑--对呢,侠义之士总是为善不欲人知,况且这黑衣人正在逃亡之中--
「吴大哥!我找到法子救嫂子了,你还不快开……」
「你说什麽?!」
门被猛然打开,吴兴木拿了把菜刀喜不可抑地冲到屋外。
「你--把刀放下--」秋芸芸吐了一口长气,还好吴大哥还没做出傻事。
「你找到什麽方法救桂香?!」
秋芸芸回头想叫人,却惊见黑衣男子早已无声息地挪身到吴兴木背後。
她张大眼,还不及惊呼,尖叫声就先冲出了口:
「你做什麽?」
「呃……」男子一掌劈向吴兴木的颈间。
咚--吴兴木卧倒在地。
锵--菜刀斜斜飞插到泥土中。
「我救人的事,不许你提。若成功了,也只许说是你的功劳。」黑衣人面不改色地走入屋内。
「他不会有事的,睡上一觉对他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可是--」
「再有可是,我就不救人!」发狠的口气有些不自然,这不是他习惯的说话方式。
黑衣男子将孩子安放在角落,见她的目光仍往孩子身上溜,他不客气地把她的头往另一个方向转;「那不是你该看的,忘记孩子的长相。」
「好凶。」她小声地嘀咕著,却在他大掌罩上头发时,心跳慢了一拍。
「你可有止痛的药草?」黑衣人在她发楞之时,走到了昏迷的产妇身边。
「有--」秋芸芸拎著她的水色包袱飞窜到他身边--
黑衣人的目光在那只水色包袱上转了一圈。
为了达成自己想观看的心愿,秋芸芸烧水的速度可堪为全村代表。
就在她冒了一额的汗珠,也为床边的水桶换上了新的热水时,她充满期待地问道:「我在一旁看,好吗?我绝不扰你的。」他连头都不曾抬起哪。
「你承受不住的,待会你所见的绝不会是一般的产子过程。」男人斗蓬帽沿下的双眉已拧成一直线--
产妇心肺的气息已几近断绝,即连孩子的胎动都是微乎其微。
「我可以承受的,我想知道怎麽救人!」见他没空反对,她小步小步地前进著。很好,她离孕妇只有一步了。
「我现在虽然还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女孩儿,但是只要你让我观看学习,我相信有朝一日在我成为见多识广的稳婆之後,我一定可以灵活运用你今天所给予我的宝贵经验。」秋芸芸急忙地叙说著心中的想法。她忘了伤口的痛、忘了自己刚才的挫折,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迫切地想学习如何救人。
「小丫头说话的口气倒是不小,不会是想闻名天下吧?」黑衣人在以热水清洗完双手後,将昏睡草喂入孕妇口中。
「是的,我要成为家喻户晓的稳婆。」她的眼神清亮而坚定。
这样毫不犹豫的回答让黑衣人缓下了动作。
他又在看她了--那黑色斗篷的帽沿甚至不曾移动,但她就是知道他在看她。
这种感觉很微妙,但就如同她始终不怕这人一样,她坚信他会接受一个肯努力的人。
「为什麽……想成为家喻户晓的稳婆?」声音被压到极低之後,便成了一种极死板的喉音。
「从前,是为了我最爱的瑄姐姐,」她没注意到黑衣人的手臂一紧,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又往前走了一步:「但是,我现在却只想救人。现在要救人,以後则要救更多人的人!所以,让我在一边瞧吧,我保证不会影响到你……」
黑衣人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要求,迳自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布包後,缓缓开口道:「此种术法并非正常催生之法,母体在施行此术之后,死亡之可能性颇高--总之此术法得是在别无它法可想的状况下,方可实行之术。」
「你要施行什麽邪怪之术?」她屏住气息问道,人已经与他并列在床边。
「救人凭的是脑子和一双手,邪怪之术根本不可倚。」他再度拉开两人的距离,冷冷地说道。
秋芸芸崇敬地看著他的身影--多有自信啊!
「施行此术时,要确定妇人已完全昏迷,免得她白受皮肉之痛,也省得她激动的情绪影响到大夫。」他又为妇人把了一次脉,在确定昏睡草的功效已发挥後,他再度将双手放入热水中。
一双大掌在热水中仔细搓揉一番後,他幽然的声音再度惕起:「接生者绝不能允许自己的手有任何脏污,这对产妇是一种致命的危险。」
秋芸芸点头,在脑中记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黑衣人打开黑色布包,自其中掏出一把她生平所见最锋利的刀刃!
刀锋在烛光下寒光一闪,她打了个冷颤,恐惧地看著黑衣人将刀刃放至烛火上来回的烧灼著。
她咬著唇,连呼吸都不敢--他拿刀子做什麽?
秋芸芸揪著心口,眼睁睁地看著他俐落地举起那柄利刃--
割开孕妇的肚皮!
第四章
月夜刀影忒惊心 不是冤家不聚头
「不!」
秋芸芸冲入他及孕妇之间,眼睁睁地看著那挺亮晃晃的刀朝她的脸部划来。
「搞什么鬼!你拿人命开玩笑吗?!」黑衣人厉声怒吼,一把将她推开。
「你不可以杀她!」她狂乱地摇着头,双手握住他的手臂不肯松开。
黑衣人用不开她的手,被她的不智之举气得就要抬头骂人--
她睁著无辜的大眼,澄然地望著他。
这是双总出现在他梦中的双瞳啊--四目即将交接之际,黑衣人猝然又低下了头。
怎能让她看见「他」的脸!
「谁说我要杀她!」他粗声喝道。
「你拿著刀子要刺她的肚子!」她冷汗直冒,夜里的空气闷热到让人连呼吸都嫌沉重。
「你什麽都不懂,只会摆些自以为是的举动。你再碍著我救人,就滚出这道门,我自会尽全力救她!」怕她起了任何联想,他压低嗓音故意说些凶狠的话。
「你真的可以救她?」秋芸芸咬著舌尖,不许自己又出声,但那眉心是轻蹙著,心也是忧著的,眼泪更是控制不住的在眼眶中打滚。
他冷哼了一声,再度以热水洗了手;见他同样又将刀子放在火上,她这回可是咬紧了牙根,连大气也不喘一声。
任何看似无害的东西,在视线不清的夜里,也要罩上一层阴暗的面纱,何况是一把刀、一个陌生的男人。
但,她相信他。看著男人仔细地以一块布擦去孕妇身上的汗水时,秋芸芸这样告诉自己。
秋芸芸望著黑衣人手中的刀子一闪、落下--她捂住嘴巴、紧闭双眼。
「睁开双眼,仔细看着,成就任何功业,都需要经验的累积。」
秋芸芸心虚地掀开了眼皮,应付地往孕妇的肚皮一瞄--还好,尚未肚破肠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