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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啦,是把所有的材料碾成细末,再以炼蜜调合,做成合香之后,还必须用瓷 盒盛装,埋在地中半个月,然后方可以取出来使用;所以打从半个月前我把瓷盒埋进地 里之后,便天天惦着,怕起出来时香味会不对,谢天谢地,总算没有失败。”

  载皓笑道:“我猜这玉盒上下加饰的穗子,八成也是你的杰作,对不对?”

  “说杰作不敢当,”朝雨皱一皱鼻子,淘气的说:“只是我在整理您的衣物饰品时 ,发现这些香囊原先的盘结穗子等,都因久置而褪色或甚至断裂了,所以便向小兰姊要 来一些丝线重新修饰过,您瞧这白玉香囊上穗用盘长结加上珊瑚扁珠,下穗则在对称的 扁珠后编成菊花结、钮扣结,底下再垂成流苏,是不是整个立即光鲜亮丽起来,更加令 人爱不释手啊。”

  她看着载皓手中的玉盒,得意于自己的巧手妙艺,浑然不知载皓的眼光则完全集中 在她身上。



  打从一个多月前答应让朝雨成为自己的贴身小厮起,载皓发觉自己的心便一日紊乱 过一日,只因为朝雨一日比一日更得他欢喜。

  本来依他过去与小三子的投契,或依朝雨细心体贴、勤劳忠厚的态度,兼将他服侍 得无微不至来说,他对这名小厮的感情一日深过一日,对他的倚重一日重过一日,对他 的欣赏一日多过一日,应该都是极为自然的结果,绝不该反将他惹得心头大乱才是。

  一切只因为载皓竟一日比一日清楚的发现朝雨不同于一般的“男孩”,而他对朝雨 的感情也不同于他对其他手下的单纯,这个发现对于三十多年来,感情世界都未曾掀起 惊滔骇浪的载皓而言,其震撼之大,绝不下于青天霹雳,难道说他多年来的古井无波, 只缘于“喜好特殊”,甚至是“癖性怪异”吗?

  不;载皓绝不愿相信自己是有“那种”癖好的人,或许一切只缘于朝雨的心思太细 腻,外形太秀丽,个性也大可人了。

  不但小厮的粗活他样样上手,带他出外时,骑马、射箭、抡刀、舞剑无一不精,连 缝衣补缀、编结焚香这些事,他也项项使得。

  他喜欢朝雨,或许正因为他俱现了自身心头长久以来所怀抱、憧憬的一个完美形象 ,一个他本以为只是自己的期待,永远都难以在这世上寻获的听缈空影。



  但朝雨却使得过去所有的幻想,全部转化为事实,他亦刚亦柔、能文能武、时而沉 稳如海、时而飘逸如风,他几几乎乎已吻合了自己一切的理想,只除了一项--他竟是 个男人。

  他本来就是个男人,那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自己,是自己竟然会对他产生莫名的、 暧昧的、模糊的情愫。

  载皓何尝不曾想过那也许都只是自己一时的恍惚,长长久以来,精神压力过重的结 果;对,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总算才稍减沉重,略为轻松起来,对,一定是这样,并非 我不正常。

  “贝勒爷,时候不早,您想上朝的话,就该动身了,来,我将这帖“春消息”

  给您配上。”

  朝雨的清脆嗓音将沉浸于冥想中的他给唤了回来。“你说这帖香叫什么?”

  “叫做“春消息”啊,配方甚至被作成一首七言绝句,以便大家背诵呢。”

  朝雨细心的帮他把香囊系配在腰间。

  “真有这么回事?你背来给我听听。”

  “人人尽道是江梅,半两丁香一回茴,更用甘松苓半两,麝香一分是良媒:很容易 记吧,丁香、甘松、苓苓香各半两,加上茴香一两、麝香一分,就这么简单。”

  载皓扶了扶翎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交给他一柄听匙。

  “这是……”朝雨接过来之后,不解的问。

  “西边间立柜里一个檀木箱的竹匙,里头全是些我珍藏的玉石物件,你有空就帮我 整理一下,我发现自你来后,我好像就多了许多奇珍异宝似的,看着你今天又可以找出 哪些宝物来。”

  “是,贝勒爷。”

  载皓踏出门槛,本已经要走下石阶了,突然又转身对朝雨说:“对了,今晚你不必 等门,觉得困时,就先上床去休息吧。”

  “那怎么成?如果我上床去,一定得将门给闩上,那您回来时,谁给您开门呢?”

  “我今晚也许就不回来了。”

  “您要到哪里去?”朝雨急道。

  “新建陆军哀的几位军官老早就想到花丛里去逛逛了,是我一直拖搪着,我看就趁 今晚带他们过去一游,也免得我耳根老是不得清静。”

  “花丛?”朝雨狐疑着。“晚上哪儿垃有花可看啊?”然后他一脸好奇兼雀跃道: “如果有,那一定很稀奇,贝勒爷,您也带我去看好不好?我保证绝不打扰到你们。”

  载皓闻言不禁苦笑道:“朝雨,那种花是你这年纪赏不得的。”

  “您少唬我,哪有花是人宜不得的。”他鼓起腮帮子不服气的说。

  载皓见他一脸的稚气,方才那些紊乱的情绪刹那间仿佛得到了些许舒解,朝雨终究 只是个孩子而已啊;于是他朗声大笑,并揉了一下朝雨的头道:“有啊,八大胡同里的 花,就是你赏不得的。”

  等朝雨回过神时,载皓早已步下石阶走远了。“贝勒爷;贝勒爷;不可以,您不可 以--”

  载皓哪里还听得见呢?于是朝雨气得一跺脚,也不晓得自己心中为何会突然泛酸起 来,只得咬紧下层默默唭道:“载皓,你不可以,我不准你到那种地方去;”

  可是他又有什么立场、什么资格、什么机会去跟载皓表明心声呢?更进一步的说, “她”为什么会如此在乎载皓要到“那种”地方去呢?

  朝雨望着已不见载皓身影的庭院,徒然的发起呆来。

  第六章

  载皓连灯柱都没提,单就着月光听进自己的“月到风来阁”。

  他的脚步有些不稳,不禁令他面露苦笑想着,号称千杯不醉又怎么样?酒量不好的 人,至少可以借酒浇愁,可以沉醉不醒,不像他,最近无论怎么喝,顶多也只能令他像 现在这样步履蹒跚而已,离醉啊,可近不知有多远的距离。

  “贝勒爷,您回来了。”才刚刚踏上石阶,载皓便听到朝雨那松了口大气的声音。

  “不是叫你不用等门的吗?”他故意粗声租气的应道,跌跌撞撞的走进屋里。

  “反正我也睡不着。”朝雨低声嘟哝着,并伸出手来想要扶他。

  “不必了,我没醉,”载皓从刚才到现在,都故意别开脸去不着他。“以后我叫你 别等门,你就别等,知不知道。”

  “知道了。”朝雨的温驯答应却不知想地激怒了载皓,使他猛然旋身扣住了朝雨瘦 削的肩膀。

  “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他怒吼道,温热香醇的酒息直呼到朝雨的脸 上。“你只知道我说得出,做不到;你只知道我每次出外买醉都醉不得;

  你只知道我每回说不回来,结果最后都还是会乖乖的回府;只因为我知道你会等门 ,我不忍心让你熬夜等我,该死的;”他忍不住开始摇晃起朝雨来。“该死的;该死的 ;你不知道,重要的事,你全不知道;”

  “贝勒爷,”朝雨依旧维持着他一贯的冷静道:“您醉了,今晚您真的醉了,我扶 您回房去休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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