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那封信,靖王爷自然是气得跳脚,可身为一个长辈,他自许见过的卑劣人性远比这些后生晚辈多,也自诩是个明事理的人,他相信,处于那种情况下,有些事是很难论定谁是谁非的,且靖王爷认为,花绮之所以对楚樵如此的指责与污蔑,无非是因为她痛恨自己的清白被毁。 而让靖王爷头大的正是这件事,他究竟该不该成就花绮和楚樵的亲事?
可不久之前他才应允了任昕打算亲上加上的提议,因为任皓十分的爱慕花绮……唉!为什么这几个女儿的情事,总是如此的复杂烦乱呢?
可即使再混乱,事情还是必须寻求解决之道。经过一番叹息、一番斟酌后,靖王爷终于开口了。
「楚捕头、绮儿,今日这儿也算没外人,任昕、鸿飞也已看过巴锴那封夸大不实的信,咱们是这么想--既然事已至此,你俩也成就了夫妻之实,依咱们看,也毋需太过铺张,尽快把你俩的婚事给办一办了吧!」
「不!」这次由座位上跳起的是楚樵。
靖王爷这项宣布,的确骇到在场的所有人,其中又以楚樵最为惊诧。
他从未奢想过靖王爷会如此干脆的允了三格格与他的婚事,就如同他没料到此生唯一钟爱的女子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卖他!他心里并没有恨,只觉一股忧闷怅然,他虽不解花绮为何要这么做,但他相信她有她的理由。
可笑的事,「出卖」与「允婚」是相悖的、是唐突的,可两者却在同一时间发生;更讽刺的是,无论是靖王爷的允婚或花绮的出卖,都无法扭转他的「绝一望。
「不!」他再次重申他的想法。「草民虽然感激王爷的抬爱,但是,草民真的不配,不配三格格这样的金枝玉叶。」他语气坚决,可眼神却落寞的对上了花绮。
泪水倏地窜入花绮的眼眶中,可她努力的隐忍着。
而靖王爷则先为他的严拒错愕,继之涌上来的是一股气愤。「说个理由!你这不晓得天高地厚的浑捕头,可知道现在江宁的小老百姓茶余饭后都在闲嗑牙些什么?虽然你毁了我女儿的清白是迫于无奈,可身为一个有担当、有作为的大丈夫,对这档事你岂能不负责任、敢做不敢当?」
「不是不敢当,而是当不起。」楚樵面无表情的道。
「说这是什么话?」靖王爷勃然大怒。「你真想这么吃一吃、抹一抹后,就当没发生这回事?给我个理由,不要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的屁话,我都能摒除门户之见了,为何你不能?给我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否则,我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没错,就连咱们也不会与你善罢甘休!」任昕和尹鸿飞同时力挺岳丈。
楚樵沉默了一下,虽面无表情,却不难看出内心有场拉锯战,最后,他瞥了已不再看他的花绮一眼,一字一字的坦言。「能给的理由,也正是三格格一开始便对你们控诉的……我谋画行刺当今圣上已有多时,就等着时机成熟,便会展开行动,没料到的是,壮志未酬,今日居然就被三格格给揭发出来--」
挑起剑眉,楚樵似挑衅的反问道:「身为皇室的宗亲,王爷您还愿意要我这样的女婿吗?贝勒爷和织造大人还敢承认我这样的连襟吗?你们难道不怕受我拖累,遭『连坐』之苦?」
看着脸色大变,全都目瞠结舌的几位当朝权贵,楚樵露出了然于心的惨淡笑容,并首次在众人面前披露真心。
「我钟情于三格格,爱极了她的玉洁冰清、慧黠可人,今日,如果她不是皇室格格,我也不曾背负着深仇大恨,那么,我定会无畏无悔的与她长相厮守,可叹--我俩之间层峦叠嶂,可比殊途云泥,想要结鸾配,只怕无望了。如今,天漠死不足惜,只求王爷来日替三格格另择一良配。」
在一阵呆若木鸡后,基于现实的考量,靖王爷等人对于结亲这样的话题,变得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再提起。
至于乱臣贼子,自然有乱臣贼子的归处,即使心里感觉相当的疑惑,靖王爷还是一声令下,命查锦上前来将完全不做抵抗的楚樵当成重犯收押入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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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霜若和水翎这对姑嫂躲在大厅帘后窥看里头发生的一切;心里同样的焦急,但急的事却不尽相同。
尹霜若在看见楚樵被上了手铐脚镣带走后,脸色立刻变得惨白,浑身颤抖得像是快要昏倒了。她不懂,楚樵身为神捕、誉满江湖,为什么要刺杀圣上?不懂他既有心行刺,又为何要将他的计画公开在睽睽众目之下?
若说他真爱惨了三格格花绮,那么,他未免也太大意了,居然没有顾虑想到花绮亦是皇室一员,竟让她得知了他的计画?而尹霜若最气不过的应该是花绮对楚樵摆出的那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真是好一副黑白混淆、瞒心昧己的嘴脸啊!亏她的楚大哥还盛赞花绮玉洁冰清,直教她气结的想上前送花绮一巴掌,痛骂她的没良心!
正因为暗暗恋慕着楚樵,再加上原本便对花绮的刁钻古怪深具成见,尹霜若在为楚樵的束手就擒痛心之余,更是恨极花绮的鲁莽与不留余地。
反观身为花绮二姊的水翎,自小四个姊妹便一块儿长大,她岂有不了解花绮的道理?花绮一向「有直情而径行」,虽说偶尔冲动了点、任性了点,但也是个有真知灼见,能返璞归真的人。唯有这一次,水翎是真弄不懂她的心思。
水翎肯定楚樵是三妹妹眼底、心尖唯一的人儿,为他,她罔顾危险、单枪匹马的前往马迹山,自愿走入巴锴和仇英设下的圈套,为的不就是和楚樵同生共死吗?可这会儿,她怎又反目指责他是乱党余孽,说他想行刺当今圣上?
不通,如何说都说不通啊!
即令楚樵真是乱臣贼子,以花绮的性情,她也不可能会当着众人的面出卖所爱,并让所爱之人受到折磨和屈辱,除非花绮真的受了什么刺激……也有可能她这么做的背后另有含义、另有目的?
楚樵被押了下去,可花绮如木雕石头的表情与她微微颤抖的身形,在在提醒着水翎--事有蹊跷!而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探究出为何花绮会急于陷楚樵于不义!
第九章
就在楚天漠被收押进大牢后的十来天,水翎终于弄懂花绮的想法了!
这期间,花绮较以往有些不同,先前那个笑容灿烂,说风就是雨的花绮不见了,虽然她还是会笑脸迎人,可明显的是强颜欢笑,她的眼底,总锁着浓浓的忧郁;她的心底,总藏着重重秘密。
一听水翎提起,她们的额娘芹福晋与大姊纤月及四妹妹镜予正在来江宁的途中,花绮先是喜,继之眼里又漫进一抹愁绪。
最让水翎感到莫名其妙的是是,花绮竟然跟她说,假使有一天她不幸先阿玛、额娘与众家姊妹而去,她要求姊妹们不要心伤,要求姊妹们代替她承欢父母膝下、克尽孝道,那语气虚无得彷如在交代遗言,弄得水翎心惊肉跳。
水翎追问花绮原由,可花绮的嘴却像个臭蚌壳似的一个字也不愿吐露。
只是这些天,「江南神捕」是乱党余孽、潜伏衙府就是想伺机行刺君王的消息却不胫而走,就连靖王爷也想不通为何风声会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