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天似乎有所不同,离开公司赴约之前,她是多么难得的神采飞扬,仿佛与刘蒂蒂的这个约会,已经将她连日来的阴霾尽扫。
该死的是,她根本不是去赴刘蒂蒂的约会!九点半时刘蒂蒂的那通手机留言替她泄了底,而将近十点半的这一个钟头里,他已经看了手表不下十次,窗子也几乎被他望穿了,连带的,他的心浮气躁也被客厅里的某些人看穿了。
“陶大哥,在等唐秘书?”魏海伦不知何时立在他身边,她晃动手中的咖啡,轻问。
健方侧头看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在丝丝出现以前,他只知道魏海伦是康经理的极力推荐,只晓得她极有才干却又经常喜欢和唐依娜唱反调和别苗头,却从来没有想过她和丝丝居然是亲姊妹(她们长的并不相像,丝丝像母亲,有甜美的气质,海伦可能比较像父亲,无论作风或外表都较强悍。)魏海伦也一直以下属和上司的态度在面对他,对他是尊敬有加。不过自从她的姊姊复元并现身,她就改称他为陶大哥,却又死也不肯开口改叫依娜陶大嫂或陶夫人。
或许,正因为那种和她姊姊同仇敌忾的心理,所以她很自然地对在公司里最为他所器重的依娜产生敌意。何况依娜突然变成了陶夫人,她的敌意自然更深。
而见他默然不语,魏海伦变得语带玄机。“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是关于唐秘书的。”
“什么事?”健方假装成不甚在意地又啜饮了一口咖啡。
“今天午休时有一个男人打电话给唐秘书,是我先接听的,那男人口音有点怪异,有点像原住民什么的,他约她下班见面……”
“对电话的内容你倒是特别清楚!”健方不禁打断魏海伦并讽刺她,心想公司培养了这样一个包打听兼包窃听,不晓得是福是祸?
魏海伦被他挖苦的脸一阵红,慌忙解释:“我不是有意要偷听的,实在因为刚好是午休,而她接电话的样子又暧暧昧昧,神神秘秘的样子。”
“怎么个暧昧神秘法?”
“她故意把声音压的好低,又时常捂着话筒东张西望。”
“大家都在午休,不是吗?她大概怕吵了别人。何况依娜是个货真价实的原住民,打电话来的那个男人有可能是我的小舅子或岳父大人。”虽然心里对依娜的谎言愤怒,可是健方并不愿在外人面前谈论依娜的不是。
“是吗?”魏海伦似乎显得十分惊讶。“那真的有可能是我弄错了,我听见唐秘书叫对方好几次或什么的,好像是或杉还是或松什么的,也许,真的是我弄错了……”
健方没有再听进魏海伦接下来的话,就连她一脸无趣地掉头走开都没发觉。愤怒的感觉正从他的周身烧起,喔,难怪依娜要神采飞扬的去赴约,要和昔日青梅竹马的情人相见,当然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霍松,真他妈的……
健方打心底暗骂,一抬头看向窗户延伸过去的大门口时,他的咒骂冻结了,他的表情也冻结了!
一目了然的画面是一辆烤漆严重剥落、东凹西凹,堪堪称之为汽车的破车,正停放在正门口,依娜从驾驶座旁下车,并同时吸引着驾驶人下车,他们头凑得很近,不晓得在咕哝什么?但依娜的傍徨哀伤与霍松充满安慰的神情,形成强烈的对比,更稍后,依娜不知何故竟泪流满面,而霍松干脆令人吃惊地将依娜纳入怀抱。
哦!不,依娜是他陶健方的,谁都不能够碰她。这是第一个掠过健方心头的蛮横心态。
接下来的这一夜,可以想见陶健方的无名火把依娜和他都烧得十分难过。
依娜很快地进门,还很敷衍地朝在座每个人点头问候,才掉头回房。每个人也都能看出她的眼眶有哭过的红肿,都闻到她身上浓郁的酒臭。
陶家的聚会因她一阵风般的横扫过,很快地便草草结束了。健方回到自己的房里时,从两房相接的门边听出她正沐浴,他只犹豫了一下就打开门,走了进去,而她也正巧开启浴室的门,任玫瑰般的香气和浴室的烟雾蒸腾了一室。
他们的眼睛互锁,对峙,其间还夹杂着对彼此的猜疑与顾忌。
“今晚,你似乎过的相当愉快?”相对于依娜,健方的顾忌好像没有那么多,所以他率先开口。
“也许吧!不过我相信没有你的愉快!”依娜警戒地看着他英俊的脸庞,却看不穿他的情绪。
“没有吗?有酒可以喝,还有部落旧情人的怀抱可以靠,你为什么不快乐?还红着眼眶回来?莫不是和你的部落情人真情难舍吧?”健方怒火中烧着。“你到底在胡说什么?我是和……蒂蒂,嗯……是喝了些酒,可是……”
“如果你去查查你的语音信箱,你会发觉你的谎言已被揭穿了。刘蒂蒂在留言里向你致歉,你和她明天的约会暂时取消了,她发誓北上之前,一定会再与你联络。”
“蒂蒂她……我……”因心虚,也因为心痛,依娜悄悄的挪开与他对峙的眼光,秀眉微微皱起。
“霍松好吗?”他再次打断她的支吾,豹一般轻巧地走近她,盯紧她,活像要在她脸上盯出洞来。
“霍松?你晓得霍松?”她相当吃惊。
“我当然晓得!”健方粗声道。“有人的地方就有闲话,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你和霍松之间的暧昧情节正在部落里广为流传,哼!毕竟你是‘人见人爱’的公主。”
他的话令依娜背脊一寒,尤其是最后一句,他说得它像个诅咒。“你无权指责我和霍松乱来。”她尖锐说道。“你不也是个‘人见人爱’的王子,你和魏丝丝轰轰烈烈的爱情,绝妙的可以写一本厚厚的爱情传奇!”
“哦,和一个纯情专一的女人制造传奇总比和一个滥情的女人制造传奇好些的,不是吗?”他冰冷,讥诮地笑着。“而你绝不能说我‘无权。’我是你的丈夫,我拥有你的一切。”他蛮横地强调。
“而我是你的妻子,我拥有你的什么?”她尖酸的反问。“你随性所至的冷淡与污蔑?”
她一针见血的指责,令他有片刻的哑然,但他旋即想起她被霍松纳入怀抱的影像,而那今他再度怒火炽燃。“我是对你冷淡,可是我不认为污蔑了你。”他锐利地看着她,唇厌恶地抿起。“就在刚才,就在陶家的大门口,你和霍松抱成一团。我不是瞎子,也不算太在乎,只是痛恨你对我们陶家的名誉视若无物。”
依娜笑了,几近悲哀地笑着。对她,他从来都只认定他想认定的,从来不分青红皂白,不问他不屑她的心情。她十分清楚他很看重他们陶家的名誉,但他真的不在乎她成为荡妇?不在乎她让他戴绿帽子?他僵硬国语中的粤语腔调又出现了。依娜一直相信那意味着他坚固的盔甲偶尔也会出现裂缝,可是她纳闷,自己究竟还有没有机会完全的看清楚这个只在她面前披盔带甲,全副武装的男人?
“你拆穿了我的谎言,也确信我是个荡妇,好的,反正我没有立场解释。我从不敢自抬身价,也相信你对我从不在乎,好的,我们总算达成了共识。那么不如我们各自为营吧,免得等一下真的刀刃相向、互相厮杀那就难看了。你请出去吧,我累了!”即使她没有热泪盈眶,但她晓得自己的胸口正涨满着泪水,她的心已碎裂成两半。“我累了,真的,睡眠对现在的我来说十分的必要,而假使你还有那个精力,我不反对你去握着你那个名叫魏丝丝的淑女朋友的手,秉烛夜谈也好,把酒言欢也罢,至于该分居或闹离婚,只好等明天再说了,对不起,我累了!”她坐入床沿,一心只想学他表现得冷淡与不关心,但当她只剩满腹的伤痛及绝望时,她一点也不确定自己的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