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回阴影处观望了一下。有两个士兵抓着她,另一个正用大刀抵着她的脸颊,令她面无人色。没错,她真的有麻烦了。虽然他也曾以相同方式威胁过她,不过他是不会真的对她用刀的。
但这些人会。
第三章
她快吐了。
可是现在不是时候。前一刻她还站在叫喊的异国士兵面前,被大刀抵着脸颊,下一刻却被一只强壮的手臂环住腰举起来,猛然抵向一个平坦坚硬的男性臀部。她本能地试着想挣开去,但紧箍着她的这只手就像树干般顽强地把她钉在他身上。她熟悉这手臂的感觉,是那个带刀的独眼男人回来了。
由于他抱着她转来转去,她的胃开始翻搅起来。他以单脚旋转,另一只脚抬起来狠狠踢向一个曾威胁过她的卑鄙士兵。她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痛哼、呻吟及拳头落在肌肉上砰然的声响在他们四周此起彼落,但除了那些穿着制服的身躯飞落地上的影像外,她什么也看不见。
他停顿了一会儿,时间正好够她对准眼睛的焦距。一个士兵蓦地飞过她的眼前,她张嘴开始尖叫,他又开始旋转身子踢向另一个士兵。她笨重地随着他每次的转身而旋转,头发朝外飞舞着,她的胃则向上翻腾。她好想尖叫,但张大的嘴巴只吸满了空气,另外她的裙子也掀了起来露出蕾丝褶边的衬裤。
她的四肢像软趴趴的鸡脖子般晃来晃去。她体内淑女的部分使她交叠起足踝,试着拯救剩余的自尊。她为了寻求平衡遂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一于是又发现了一件事:她以前对他手臂的评估错了,他的腿才真的像树干。
她再度被转了起来,他抱得更紧了些。几乎把她肺部的空气都挤了出来。她开始头昏目眩,赶忙甩甩头想让头脑清醒些。
“抓紧点,可恶!”
她蠕动着想挣脱他,他的刀柄立即抵在她的肋骨上。
“我说抓紧点!”他踢了攻击的士兵一脚。地面突然间隆起。她手遮着嘴巴,她快死了,不然就快吐了。
不过这两件事都没发生。
他把她夹在臂下全速跑着,她不断地撞向他坚硬的臀部,束腹下的肋骨随着每次迈步的震动而疼痛,不过对现况而言这已非紧要。只是她想不通他为什么又回来?他又将如何处置她呢?根据他刚刚在车下的表现,她打赌他一定杀过人。
快想点办法!她如此告诉自己,然后注视着他,突然想起她曾经读过的一本小说,书上女主角一直看着杀手的眼睛,于是那坏蛋便下不了手杀人。那一眼救了女主角的生命,而此刻她愿意尝试。她转过去看着他,一个黑眼罩及一只暗褐色充满血丝的眼睛回瞪着她,他的步伐丝毫未受影响。
她紧闭双眼,她可不想成为他的下一个受害者。
这个想法吓坏了她,她感觉得到一声尖叫正慢慢成形。每次她真的被吓倒,或对发生的事控制不了时,她就会尖叫;她有尖叫的天分,而她活着也就是为了展现它。先前她没对他尖叫是因为他用刀抵着她的喉咙警告她不得出声。以她恐惧的程度,要做到他的要求并不容易。但一想到他割断她尖叫的喉咙,她就不敢吭声,她可不想让自己在世上最后发出的竟是鸡叫似的咯咯声。
于是她使尽全身的力气开始尖叫。
他诅咒起来,把她稍微抬高,咕哝地用手盖住她的嘴,但仍未曾因而停下脚步。
她继续尖叫,希望有人能听到她的求救。但就连她自己,也听不见蒙在他出汗手里的声音。他拐过一连串黑暗、霉臭的转角,最后停了下来。
“看来我们现在安全了。”他告诉她。“你需要学习何时闭上嘴巴,他们可能会跟着你的声音追来。”他说着把她的身子转正,灵巧地将她放在地上。她不稳的两脚踉跄了一下,然后举起一只戴手套的手接向眼睛,试着挡住眼前跳动的光点。现在不管什么事都不能使她尖叫了,她头昏得太厉害。
“别在这晕倒,小姐。我已经抱着你走得够久,而且手臂也累了。”这无礼的言语出口后,他抓住她的后颈,把她的头压至她的膝盖间,她的大腹几乎把她折成两半。
“呼吸!”他命令着,仍然把她的头压在下面。
束腹就像虎头钳一般,她喘息着想吸进些空气。
“很好,”他边放开她的头边说道。“我想你还满能服从命令的。”
用最缓慢、最淑女的方式,她直起身子瞪着她的克星,他长得好高,她不得不伸长脖子。他厚直的头发长至肩膀,颜色就像他邪恶的眼罩一样黑,撇开皮肤上的伤痕、瘀青不看,他有张魔鬼的脸孔,脸上充满了尖锐的棱角及线条,而且看来急需刮刮胡子。
肮脏、破烂的卡其衬衫潮湿地粘在他坚实的身躯上,领口处露出强壮晒黑的颈项,而他强壮的身材则和她在一张海报上看过的人一模一样,光是他宽阔的肩膀和胸部呼吸的起伏便已使她显得矮小。他胸口下方的衬衫扣子掉了好几颗,露出一片光泽如钢铁般平坦的腹部肌肉,他褐色的宽皮带上挂了三个勾环,上面吊了各式相貌邪恶的刀子,其中包括了那把曾抵在她脖子上的刀。她的视线顺着刀刃向下看,停在绑着他大腿上方一条沾满血污、退色的黄领巾上。
“检查通过了吗?”他带有口音的嗓音引起她背脊一阵轻悸,他带有美国腔——正确的说应该是北佬腔。
“你说什么?”她向上一看。
他带着典型北佬的傲慢露齿一笑。
“算了。我们必须在他们跟上来之前离开。”然后他抓起她的手腕,拉着她匆忙走进黑暗的小巷。
她试着挣脱他的掌握,但他的动作更快,而且力量又远超过她,她只能蹒珊地跟在他后面。不过,她嘴巴可不是那么没抵抗力的。
“你为什么这样做?”她在他背后叫着。
“因为那些人可能会伤害你。”他拉着她拐过另一连串的转角。
“你威胁过要割断我的喉咙。”她提醒他。
“对,但我只是想保住自己的生命。”
在她有所反应之前,他又拉着她走进一条铺着鹅卵石的街道,她所能做的只是继续跟着走。
“先生!先生!请你停下来!”
他突然停住,挫败似地垂下肩膀,缓缓转身恼怒地看着她。“又怎么了?”
“如果你不是要杀我,又为什么绑架我?”
“绑架你?”他皱起眉头。“我不是在绑架你,我是在拯救你甜美的脖子。”
他既不是要杀她也不是要绑架她。于是她松了口气,把他的话牢记在心。“拯救我什么?”
“那些士兵要用你来抓我。”
“可是我根本不认识你。”
“没错,可是他们不知道这点,而且就算你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他们只会认为你在说谎,然后一次又一次的拷问你,等到他们厌倦了再杀了你。”他握住她的手臂继续向前移动。“现在走吧!”
“去哪里?”
“回到市区,然后送你回你的旅馆好永远摆脱你。”
她因他无礼的态度而全身僵硬,然后试着以鞋跟钉住地面,阻止他们的前进,但他还是成功地拉她走了三英尺才完全停下来。她挺直身躯对他说道:“可是我并不是住在旅馆里。”
他冒出一串下流的脏话,然后仿佛在和外国人说话般缓缓问道:“你住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