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一根手指放在唇上,示意要她安静些。她一副深思的模样,似乎并未注意他移动了他的脚,准备伺机而动。
“刚刚是你抓我的脚吗?”她的脸上充满了怀疑,然后对着他挥舞阳伞,一副随时准备把自己对他的看法坦白说出来的样子,但山姆知道那是她无能为力的。
“如何,是你吗?”
就是现在!他抓住阳伞,把它拉向他的膝盖,另一只手伸出去环住她的腰把她拉到他身旁。现在她开始尖叫了。他的嘴掩住她的嘴企图使她安静,然后滚进马车底下,把她的身子压在他下面。她继续在他嘴下尖叫着,而这样该死的很不舒服,便别提有多大声了。他放开阳伞,以他的手代替嘴掩在她嘴上。她探手想抓住那把阳伞,他将它自她被钉住的身下拉出,然后用它抵着她的喉咙。
“闭嘴!”他咬牙说道。
她真的闭上了嘴,而且眼睛睁得像披索银币一般大,几乎占满整张小巧晕红的脸。他朝旁边一看,两双长靴自马车旁跑过,他全身紧张起来,肌肉开始僵硬。他的身体不自觉地更往下压了些,她要命的小脚摩擦着他悸动的腿。他对她皱皱眉头,她像无风带海洋般静静地躺着,眼睛却朝马车外的地面瞥了一眼。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车旁士兵的靴子,他们正在交谈。他小心地想偷听他们的计划,她却在他手下咿咿唔唔地想说些什么,于是他更用力地掩住她的嘴。
“不要出声,”他以致命的低语威胁着。“否则我就杀了你。”
她的视线又投向地上,然后他看到她的扇子正躺在一个士兵的脚边。如果那人弯腰捡它,就会看到他们了。
山姆回过头来看着她,等待着。她瞪着他的眼罩的模样令他想笑。自他失去一只眼睛后,女人对他的眼罩总是有很多反应,有些是反感,有的则是好奇,就像这个金发女郎看着他的样子——又好奇又害怕。这些对他而言都无所谓,如果她感到害怕,那她就会闭嘴,而这也是他此时此刻最在乎的一点。
游击队继续讨论,他也注意听着。他们知道他就躲在这附近的某处,计划散开来彻底搜查整个市场,一辆车接一辆车的,而且还要查看车底。他现在就必须离开这里。他望向身后的那串马车,然后是前方的角落,那里没有马车却挤满了人。越过那里左边有幢砖砌的大教堂,右边则是一排砖造仓库,而两者之中是小巷迷宫——他的目标。
他做了个深呼吸,抽出弯刀举至离那女人的脸仅约一英尺的上方,她停住呼吸,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恐惧。“不准出声,否则我会用这个,懂吗?”
她点头,蓝眼睁得大大的。
他拿起她脖子上的阳伞换上弯刀,低语道:“我现在要把手拿开,如果你发出半点声音,我就划开你甜美的喉咙。”
缓慢地,他把手自她嘴上拿开,同时将弯刀冰冷的铁片安置在她发红的颈上。她没有出声。他抑下一个胜利者的微笑,继续以致命的凝视盯住她。他防备地把阳伞挂在他的皮带上,他已经和它有过太多密切的接触,可不想给她机会把它当成武器。他的左脚朝排列在车后的大篓子移动,设法用脚推开其中一个,空出一个能爬过去的空间。
“现在我们要慢慢的起身爬到那个地方,了解吗?”
她看着那个开口,然后害怕地看回他的脸。她困难地吞咽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他缓慢地离开她身上,但仍用膝盖抵住她一边的大腿,如此一来她就无法朝反方向滚出去。“转过身去。”
在他的命令下,她双肩一扭。
“转过去!”他咬牙重复一遍,威胁地先轻压一下弯刀,然后才稍微举起让她转身时不至于割到自己的喉咙。
她转身趴着。
他甩弯刀抵着她的颈后坐起身来,小腿因受压而悸痛。“跪起来。”
她并没有遵行。
“我说跪起来,现在!”
“可是刀子……”她喃喃指出她为何不动的原因。
以一个流畅的动作,他的手臂绕到她的肋骨下方,把她拉起来靠在他胸前,重新将刀子置于她微微发红的雪白脖子上,她的头因而向后靠在他肩膀上,她的背靠在他的肋骨上,而她的下肢则倚偎在他的鼠蹊间。
他就这样抱了她好一阵子,闻着她的气味——混合着栀子、麝香以及一点女性的忧虑。他的呼吸越来越浅,他俯看着她,她的皮肤好苍白,已经害怕得失去血色。但她并未对他的凝视畏缩,她也凝视着他,于是他注意到她的眼睛,它们是种特别的水晶蓝,一种高山上冰雪的颜色。她的呼吸和他的一样浅急,正自她饱满干燥的唇间逸出。他的视线盘桓在她小巧的下巴,然后下至她雪白的颈项,集中在因偏着头而露出来的蓝色静脉。他看着她颈上急促鼓动的脉搏,他自己的脉搏也开始加速,就像在竹林中时一样。
两双士兵的靴子砰然走过,山姆拉开他的视线,片刻后他朝那空地点个头。
“走。”
他们爬了出来,山姆一只手臂环着她,另一只手以威胁的姿势举着刀。阳光照进他眼中使他一时看不见,他拉着她紧靠着自己以确保她不会逃走。他可以感觉到背后靠着的篓子,等待他的视力调整过来。而当视力恢复后,放眼望去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人群。
“现在!”他说着,拉着她俯身冲向小巷。
这女人突然变得像铅一样重。
“跑啊!”他命令着,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该死的鞋跟像生了根地钉在原地。她只是一直摇头,眼中流露出完全的恐惧。山姆曾在将死的人脸上看过这种眼神。
他拉着她向前走了几英尺,然后她向后拉扯他的手臂,使他们两人都停下了脚步。
他必须迅速把刀挪开才不致割断她愚蠢的喉咙。那千钧一发的一瞬间令他吃了一惊。此时两个士兵,一个自左、一个自后面同时袭向他,山姆像个魔鬼般全力反击。
一只手臂箝住他的脖子、紧压着他的气管向后拽。他手伸向后抓住那个士兵的头。他今天真幸运,没有钢盔,他把头弯向前,然后用力往后撞向对手的前额。他甩甩自己的头想使头脑清楚些,然后转过身来,举起拳头准备应战。那士兵茫然地向后退了几步,山姆以一记上钩拳击倒了他,这一拳可是连拳王苏利文都会觉得满意的。
另一个起身再度攻击他,山姆的拳头击中他的脖子,他跌落于他俯卧的同伴身边。挥掉自破裂的嘴唇流出的血,山姆转过身,有五个士兵正从那女人身边逼近,而她却看起来一副快呕吐的样子。
不管她了,他想着,朝小巷而去。他无视身旁来往的人群,沿途推挤到达目的地,屋檐使得小巷的入口笼罩在阴影中。他拐过转角,知道他终于安全了。
然后他听到她的尖叫声——整个世界都可以听到这女人的尖叫。
常识教他要跑得越快越远越好,然而良心却阻止他继续前进。他的小腿抽痛,他的手也疼痛不堪,而这两种痛苦应该能警告他了。
她是个麻烦。
麻烦再度尖叫,声音大得足以震毁一道墙,高得足以粉碎玻璃。他扮个鬼脸。他不能丢下她,虽然她也许是个麻烦,但却是因为被看到和他在一起而惹上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