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要热闹一整天。若薇娜被安排坐在利诺旁边,看他抿着那些搅碎了的食物——因为他没有牙齿,特别为他准备的。他同时注意到她没吃什么东西,在她的金盘子里堆满了食物。就算她有胃口,也被他破坏无遗。
吉伯特一直兴致高昂。他达到目的了,其它都不重要,他也不介意她的沉默。
他坐在她另一侧,像猪一样进食,猛灌老酒,说个不停——他要如何如何打得福克赫斯落花流水,杀得他片甲不留。
美芷没有听错,他甚至没有让利诺的士兵留下来庆祝,一批批把他们送往他的城堡,在那里和他的人会合,然后向特尔斯堡前进。他也没有等到自己有空指挥,他要把福克赫斯困在特尔斯堡,怕他溜走。
新娘回新房的时候到了,淑女簇拥着她离席,而若薇娜觉得她快要吐了。她脸色白得和她丈夫一样,她的眼睛因强忍着眼泪而涩痛不堪。
没有种种建议和劝告——像其它婚礼那样有的只是同情的眼光。那些女人很快在新房中一片忙乱,当她们蜂拥离去时,她身上只剩薄薄的衬衣。没有人建议她脱掉它,而她也没有这种打算。利诺的视线茫茫,说不定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差别,而她宁可不要和地宜接接触,有一件薄衣也是好的。
一旦房间里剩下她自己,她把睡袍包裹在身上,吹熄了所有的蜡烛,只留下床头的一对,给她自己照路。
她走固卓子旁,那里有一瓶酒,两只酒杯,只有一杯是满的。她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即伸手拿那杯药酒。药效只能持续几个小时,万一她丈夫几个小时之后才进房间来呢?她该不该再等一下?她忘了问美芷,这药要多久才会发作。
房门在毫无预警下被推开,吉伯特走进来,他的眼光落在杯子上。
“不要碰它,”他警告道,企图阻止她反抗。她没有动,他把另一瓶酒放在桌上。“幸好我注意到你不太对劲。”
“我还能怎么样?”她提醒他,“我妈在你的控制之下。”
他不理会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一杯酒。“你打算毒死他?”
“没有。”
皱着眉头,他脸色更难看了。“那么是想毒死你自己?”
她歇斯底里地笑起来,但愿她有那种勇气。他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一下。
“回答我!”
甩开他的手!她拉下脸。“如果我要毒死任何人,那一定是你!”她怒道。
他脸红了半晌。她突然发现,他真的担心她会自杀。
没有直视她,他说,“你不要小题大做,等你怀了孕,我就替你除掉他。”
“这么说,你打算杀了他?”
他没有回答,因为一堆人吵吵闹闹地接近门口,想必是新郎来了。
“到床上去等他,”他轻推了她一把。“你不要乱来啊。”
她转身瞪他。“这是你一手安排的婚礼,你到床上去等他好了,”她压低嗓子怒道,“他根本看不见,或许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同。”
吉伯特竟咧嘴对她笑。“我很高兴你仍然是老样子,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我要把这个拿走。”
看他拿走酒瓶和杯子,她几乎要哭了。可是如果她求他至少留下那杯酒,他就一定会要拿走。
深吸一口气,她朝床跑过去,才把被单拉起来遮住自己,新郎到了,被一群留在最后一批,还没出门打仗的武士前呼后拥。
他们肆无忌惮的笑声,在看到床上的新娘子之后,突然停下来。吉伯特注意到她的不安,催促那些人离去,然后在身后关上门。
房里剩下若薇娜,和她的新婚丈夫。
第二章
他是有备而来的。
高武·利诺穿着一件墨黑的晨袍,使他没有血色的皮肤显得更加苍白。腰带在路上松开了,他没有把它系上,倒是往前走一步,它就敞开来。
若薇娜看见他朝床走来,连忙紧闭上眼睛。然而那一副老迈的身体已经映在她脑海里——凹陷的肚皮,皮包骨的两条腿,肋骨一根根清晰可见,还有吊儿郎当晃动的小东西。她知道那玩意儿有许多名字,大多指它是可怕的武器,但她老公的一点也不可怕,也不像武器,倒像个小可怜。
她差点想笑如果她不是快要哭了,这场面的确颇惹人笑。她开始低声祈梼,希望她可以逃过这一切。
“老婆,我的小兄弟须要你的鼓励,过来亲亲他吧!”利诺轻笑着。
若薇娜感到一阵恶心,她躺在床上,死命抓着床单,不愿移动。
“过来,老婆。”利诺喃喃道:“我太老了,这次一定要生个儿子。如果再不行,我就让鲁达来代替我使你怀孕,没有人会反对的。”
吉伯特也不会反对的,她恐怖地想道,他也要相同的结果……一个孩子。
老天,她一定要忍受这些吗?他好象行尸走肉,她知道她不必费多少力气,就可以反抗他的骚扰。但她这么做了,她母亲会遭到何种命运?
而且这人现在是她丈夫了,丈夫的地位是崇高无上的,她连命都掌握在他手中,他一声令下要宰了她,没有人能说第二句话。
“我买了个烂货回来吗?”他提高了嗓子。“你给我过来,马上过来!”
这是个直截了当的命令,她不是有意违抗,问题是她一碰他只怕就要晕倒。
“我做不到!”她大声说道,因为她不想说第二次。“如果你要我,那就来吧,我是绝对不会帮忙你的,爵爷。”
没想到他还能涨红脸,他气得发抖。她想,或许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待他。他会鞭打她吗?恐怕要叫别人来鞭打她,他自己没有那种气力。
“你——你——”
他只说出这句说,眼珠子像要掉出来。他站在那里摇摇晃晃,一手捂在胸口,她真怕他把肋骨压扁了。
她翕动嘴巴,想说点什么安抚他,但话还没说出口,他倒栽葱跌下阶梯,一点声音也没有。
爬在床缘往下看,她发现他就躺在那里动也不动,手还放在胸口,眼皮并没有闭上。他的浑身上下都没有动,好象也没有呼吸。
若薇娜持续盯着他看。死了吗?她可能如此幸运吗?他的笑来到嘴边,变成呻吟。
现在吉伯特会怎么做?这件事不是她的错。
是吗?
假如她没有拒绝……
好象是她的错,她内疚地想道。她怎么知道拒绝男人会害死他嘛!
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她才不要去碰他。现在想到要碰他,还是让她翻胃。不过总要有人确定一下。
她跳下床,夺门而出,在走廊上撞到一个人。警卫吗?不,是吉伯特。
“我就知道会有这种事。”他不高兴地说道,“你一直计划逃跑。”
“我——”
“不可以,你给我回房间去,乖乖——”
“他——”
“回去!”
“利诺死了!”她好不容易把话说完。
他用力捏她的手臂,然后很快把她拖回房间。直接朝利诺走去,把脸贴在他的胸口。
当他抬起头来,表情是非常非常愤怒的。
“你怎么弄的?”他斥道。
她往后退一步,连忙自我辩解。“我没有碰他,屋子里只有你的酒,他也没喝。他甚至还没有爬上床,按着胸口就跌下阶梯了。”
吉伯特又看了她丈夫一眼,大概是相信她的话了。他把黑袍子盖住利诺的身体,然后站起来面对她。
考虑了半晌,他说,“你不要离开房间,也不要让别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