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问过一些从法兰德斯来的新兵,知道比克人并不宣誓效忠什么领主,她们只接受自由身的女人鼓励,献身于严格的祈祷规矩和简单的生活,也时常做善事,尤其是帮助穷人。
他觉得最奇怪的就是她们虽然不是修女,却似乎非常满足于修女般的生活,甚或有过之。她们似乎不需要男人。
他无法想透这一点,尤其是像她那么美丽的女孩。他环视四周人群,无法相信她们竟然连女人常有的好奇心丝毫都没有,连亨利王和伊丽娜王后都不想看。老天,就连他也都想看看伊丽娜是否如人所言,是全欧洲最美的女人。
号角声响起,表示国王和王后马上就要到了。亨利王的先锋侍卫队最先出现,群众挤到狭窄的街道上,每人都穿着最好的衣服。由各行业公会的人表情看来,他们似乎已经准备好一篇欢迎词。
一阵风吹过来,把旗帜吹得飘动起来。高参本来在来回巡视骑土队伍,此刻骑到了华特的身边。亨利王的亲信卫队沿街骑过来,穿着红、橘色的上衣,尖帽上插着黑羽毛。
高参在号角声中对他喊着说:“听说会有一场马上比武。”
华特点点头。这些国王的卫队非常健壮,其中必定有不少的好手。英格兰现在已经变得跟法国一样,到处盛行马上比武。自由骑士常在夏天四处游历,参加各种盛会向人挑赛,有的人甚至靠这个赚了不少钱。马上比武通常会持续两天,模拟战场上的混战相斗,俘虏对手之后要求赎金。
华特艳羡地想着这样确实可以赚大钱。他的出身是伯爵最小、最穷的儿子,但仍有资格参加国王的马上比武——那是说,如果他略行贿赂的话。可是高参就不行了,因为高参是半个日耳曼人,身分比佣兵高不了多少。
华特叫高参再去巡视一下莫莱的队伍。他们的骑士从日出就站在路上等,现在马正需要喝水了。他本来想派人提着水桶喂马,可是就在这时来了一队持紫色旗帜的主教卫队。
主教卫队的服装花色斑斓。群众挤到华特的马后面想要看清楚。他的坐骑哼了一声,走到街道中央,撒了一泡又长又音效十足的尿。围观的人群都笑了起来。华特及时策马回到路旁,让那些卫队通过。莱斯特伯爵和另两名伯爵在卫队簇拥下并肩谈着话,根本没有注意到夹道欢迎的人群。
突然,华特看见她了。白丝穿着朴素的灰衣裳,长长的银发辫垂在背后。她优雅地走在人群中,比大多数女人都高。
一时之间,华特真想策马出列去追她。要是能抓住她就好了!叫她不要走,跟他说话。血液在他的脑子里奔流。
可是等他再望过去时,她已经不见了。
在城的另一头,管家杜波德和几个仆人正在跟国王的法国厨子争议。国王的厨子理当把他们几天前在赫福伯爵领地上狩猎所获的十七只鹿带来以供晚宴使用。
现在要到城里去取猎物是困难重重。皇家队伍上上下下有好几百人,把几条路都占满了。杜波德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把货车赶到屠夫那里去。
到了那里以后他们才发现,国王的手下说的是没人能懂的普罗旺斯方言。那些皇家仆人不相信他是城堡的管家,还以为他是要来偷伯爵的鹿。
那些法国人挥着手臂叫着说,就算他们把鹿肉交出来,国王的食物也应该是由他们这些皇家厨子来准备。也许是国王,或者是王后不信任本地北英格兰厨艺。
莫莱人也很生气。他们都很讨厌这些傲慢的随从,而且也知道这批人很快就会把他们的存粮吃完。他们早就听说,国王这一批出巡队伍可以在几天之内把一块富庶的封地变成惨遭蹂躏的荒地。
双方火药味很重,把彼此祖宗八代都骂光了,甚至于还交手了几拳。结果,亨利王的总管捂着流血的鼻子,叫手下把鹿放回赫福的车上。
突然大家都安静下来。莫莱的大厨路克大声问国王那一票厨子,有谁能烧一道全鹿大餐,配上芜菁、苹果布丁和酱汁,而且鹿蹄、头、眼和角都要齐全,完完整整地端到大厅里献给国王享用。
“芜菁?”国王的厨子哼了一声。“从没用过苹果布丁。什么样的东西?”
双方的人面面相觑。他们知道烤孔雀可以整只上桌,翅膀甚至可以展开像要飞的样子,烤乳猪也可以一只一只排在母猪旁边好像要吃奶的样子,这些都是豪华盛宴上最受欢迎的杰作。可是如果能把足足有三人重的全鹿大餐搬上桌,那才是登峰造极的厨艺。
那些法国厨子你看我、我看你。“当然可以,”一个人说道。“那是我们国王最喜欢的一道菜。可是我们要问——你们行吗?”
一时之间没有人答话。莫莱的厨子相信这些人一定以为他们这穷乡僻壤都是无知的野蛮人,可是他们还没有见识过莫莱城堡的厨艺呢。
远处的街上响起欢呼声。国王和王后驾临了。杜波德听见声音,才想起来他错过了自己最想见的,就是人称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伊丽娜王后。
然后他又想到王后也会光临晚上的宴会。他的心狂跳起来,如果运气好的话,他说不定可以找机会站在旁边观看她坐在大桌上用餐。
相形之下,什么烤鹿大餐都不重要了。
夹在随行队伍中的贝唐玛也在想着食物。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他的肚子越来越饿,可是他想大概没有希望吃东西了。年轻的亨利国王向来不注意吃饭时间,总是骑着马或看着书就忘了用餐。再说,所有吃的东西都在队伍的最后面,就算他想吃也吃不到。贝唐玛叹一口气,无奈地等着队伍到了城堡外面扎了营再说。
他也希望国王和王后今早在赫福时发生的口角已经化解。不过他很怀疑有这可能。
他望着骑在前面的国王与王后身影。亨利矮壮的身子在马鞍上不太优雅地坐着,可是他却还像颇有兴趣的样子。高雅的王后的身边则围满了期盼她青睐的吟游诗人与侍卫。
国王对穿着也是不修边幅。今天早上他突然兴致高昂地骑马狂奔了一番,还好侍从想尽办法劝他穿上了丝袜裤、戴上一顶羽帽。现在他看起来好一点,可是贝唐玛知道他还穿着狩猎时的那双臭靴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到市集广场,围观的群众欢呼着把花朵丢到他们的马前。王后骑到国王旁边与他并行,事实上他们从上路以来就没有说过话,不过这也比两人彼此叫骂好一点。
贝唐玛叹一口气。要是这个二十三岁的英格兰王能够放过所有见到的女人,不再拈花惹草就好了。王后有权对他发脾气。
另一方面,旁人也不得不想到国王是怎么讨厌王后养的那一票歌手、哲学家和诗人,他们那种奇装异服和言行教人实在不敢领教。王后是很有幽默感的人,所以贝唐玛有时怀疑她是不是为了要气亨利才养这一票怪异人物。
一个年轻的办事牧师骑到主人贝唐玛的旁边,递给他一小袋酒和半块新出炉的面包,大概是在城里某处弄来的。贝唐玛满心感激地接过来。“老天保佑你,尔威,”他说道。“为了你这善行,我要任命你做主教。”
年轻牧师胀红了脸。这时由于人群拥挤,国王一行人放慢了马步。伦敦主教下了马为大家析福,风把他的声音传到广场另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