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强!」玫琳连忙转身去抓男孩。
小强显然已经察觉到大事不妙,拚命想要爬出马车。但被绑的双手和费克文的体重使他的行动受到阻碍。
受惊的马匹用力拉扯马具,玫琳感到马车左右摇晃。再过几秒,牠们就会一前一后地往前窜出。
她设法抓住小强的一边肩膀。她努力把他往车门口拖,但没办法把他从费克文的身体底下拖出来。小强用惊骇无助的眼神望着她。他跟她一样清楚被困在失控马车里的乘客会有什么下场,最常见的是摔断脖子。
顾不得在地上扭打成一团的两个男人,心慌意乱的玫琳爬回马车里。马匹与马具搏斗时,马车一阵抖动。她知道牠们即将脱缰奔逃。
她背顶着座椅,两脚抵着费克文的身体用力推。
马车往前移动。
她更加用力地推,费克文沉重的身体终于移动了,小强设法从他下面爬出来。她牢牢地抓住他。他们两个一起跳下马车,滚落在坚硬的人行道上。
马车沿着窄街轰隆隆地跑走,马匹在转角处冲向左边。马车剧烈地摇晃,然后重重地翻覆。马匹挣脱缰绳冲进黑夜之中,留下翻覆的马车和在半空中兀自空转的车轮。
抓着小强的手臂,玫琳从地上爬起来,转身时正好看到季奎登摆脱了亚特。她猜他会逃进茫茫黑夜之中,他却怒吼一声抓起掉在水沟里的手杖。她以为他要拿手杖打亚特,他却用力扭转杖柄。在灯笼的亮光中,她看到一把长长的刀刃出现。
「亚特!」
但他已经有所行动了。半躺在地上,他抬腿在空中划个短弧,狠狠踢中季奎登的大腿。在疼痛的尖叫声中,季奎登往后倒在坚硬的人行道上。
玫琳还来不及眨眼,亚特已经扑向季奎登。
「天啊,刀!」她低声说。
小强用双臂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斗篷里。
打斗突然结束,两个男人静止不动,亚特被季奎登压在下面。
「亚特──」玫琳大叫。「亚特!」
「惨了!」小强抬起脸,惊恐地瞪着两个男人。「惨了!」
彷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亚特终于抬起身体推开毫无动静的季奎登。在灯笼的亮光中,鲜血显得格外刺眼。
玫琳本能地用斗篷包住小强,不愿让他看到那种景象。
亚特站起来望向她,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他手中的刀在滴血。
「妳没事吧?」他厉声问。
「没事。」她凝视着刀。「亚特,你──」
他低头看看刀,然后瞥向季奎登。「我很好。」
小强拨开斗篷。「他死了吗?」他问。
「死了。」亚特把刀扔到旁边,刀铿锵一声落在人行道上。
玫琳奔向他。
第十七章
「谁会料到费克文也有分?」蓓妮打个哆嗦。「希望你不会太恼火他最后在马车意外中丧生,韩先生。我知道你原本想看到他身败名裂、穷困潦倒。」
「我不再想把心思放在复仇计划上。」亚特瞥向亨利。「我发现它们很容易节外生枝,和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
「聪明的决定,先生。」亨利喃喃道。「最近你有更有意义的事可做。」
「安眠药草呢?」玫琳问。
「今天上午我去季奎登的住处搜查时,找到剩余的安眠药草。」亚特说。
「你有发现其它令人感兴趣的东西吗?」玫琳问。
「有,季奎登的日记。长话短说,他从几个月前得知密码簿的存在时,就开始追查它的下落。他花了不少时间追踪它到伦敦。抵达这里后,他把搜查范围缩小到那些他认为最有可能翻译它的梵萨会员身上。然后他开始有计划地搜查他们的书房。」
「林斯磊发现他的那夜一定令他深感震惊。」玫琳说。
「没错,但那也使他想到他可以冒充同父异母哥哥的鬼魂。发现密码簿可能在妳手里之后,他决定用那个伪装来吓妳。」
「说到密码簿,」玫琳挥挥手中的小簿子。「我们真的得决定该怎么处理它。」
「对,没有秘籍,它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只会引来更多的麻烦。」亚特说。
「我同意你的看法,但它是知识,故意摧毁知识违背家父的教导。谁知道它对后世子孙会有什么价值?」
「那妳建议我们怎么处理?」
「秘籍──如果有被找到的一天──属于梵萨嘉拉岛的园圃寺。」她慢条斯理地说。「我相信译解秘籍的密码簿也属于园圃寺。」
亚特思索片刻。「妳说的对。」
「而且很有道理。」亨利附和。
「就我而言,它离英国越远越好。」蓓妮说。
「问题是,要怎样才能把它平安地送回梵萨嘉拉岛?」玫琳若有所思地说。
亚特露出微笑。「我认为最安全的运送方法,就是让施迪生的船只去送货。他的船只定期停泊梵萨嘉拉岛,让他去承担运送途中保护它的负任。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可以摆脱那本害死人的小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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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自己承诺过不会再拖延了。他必须知道答案,否则他真的会变得像「梵萨学会」的疯子一样疯癫。
但他没办法在屋内问那个问题。也许是他的梵萨天性作祟,但他渴望黑暗的掩护。
当他要求玫琳陪他到花园散步时,她皱起了眉头。
「你疯了吗?」她问。「外面那么冷,雾又那么浓,我们会感冒的。」
「我保证我们不会在外面逗留很久。」他咬牙切齿道。
她张开嘴巴,好像要继续反对,但最后只是给了他一个奇怪的眼神。她一言不发地放下正在看的书,然后从沙发里站起来。
「给我一分钟去拿我的斗篷。」她说。
他在等她时穿上大衣。当她加入他时,他们一起穿过后玄关,开门进入夜色之中。
花园里浓雾弥漫,但没有亚特预料中那么冷。也许是即将发生的事分散了他的心思,使他不觉得冷。
「我猜这是为了下逐客令的事,对不对?」玫琳拉起兜帽罩住头。「我知道我们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向你保证,蓓妮姑姑和我明天一大早就可以收拾行李走人。」
「不急。我家的仆人们已经相当习惯有妳们在了。」
「没关系的,亚特。我向你保证,我们会在中午以前搬走。」
「我找妳出来不是为了下逐客令,我想要──」
「我们两个都很感激你。说真的,没有你的协助,我不知道我们会变成怎样。希望你满意你的报酬。」
「我对令尊的名册很满意,谢谢。」他低吼。「我不要妳该死的感激。」
她在背后反握双手。「在离开前,我想为我有几次说你有点古怪道歉。」
「我是古怪,而且不只一点点。」
「我从来没有视你为完全的疯子。实不相瞒,最近我注意到我的家族有连我也未能幸免的强烈古怪倾向。」
「记得我们相识之初,妳提过妳相当喜欢『以毒攻毒』的逻辑。不知道妳对『怪人仍需怪人治』有何看法?」
她戒慎地看他一眼。「什么意思?」
「按照妳的推理,两个怪人的婚姻可能会令双方都很满意。」
她清清喉咙。「婚姻?」
「当然是假设双方的古怪之处能够兼容互补。」
「那当然。」她回答得非常犹豫。
「我觉得妳我有些彼此兼容的古怪之处。」他说。「有时妳给我理由相信,妳也有相同的看法。」
她站在围墙的阴影里一动也不动,她的眼神在兜帽下高深莫测。他发现他在屏息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