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听来很不可思议。」她叹口气。「相信我,我千百遍地回想过婚前那几周,问自己怎会那么傻。」
他皱眉。「玫琳──」
「我只能说伦伟是貌似聪颖天使的疯狂恶魔,」她交抱双臂。「他以为他可以迷住我们所有的人。有一段时间,他确实做到了。」
亚特的下颚抽搐了一下。「妳爱上了他?」
她摇头。「事后想来,我几乎可以相信他用了某种魔法来隐藏他的真面目。但那样的解释太容易。实不相瞒,伦伟很清楚该如何诱惑我。」
自从在沙发上亲热后,亚特的表情中第一次流露出冷漠的笑意。「他显然不是用激情收服妳。」
「当然不是。我猜激情本身固然不错,但我不曾天真幼稚到误把激情当成真爱。」今夜她也不可以犯那个错误,她严厉地提醒自己。
「那还用说。」他咕哝。「像妳这种性情独特、聪慧过人的女子,怎会让激情这种微不
足道的苦楚,影响妳的理智和判断力。」
「完全正确。如你所知,梵萨哲学有许多地方令我难以苟同。」
「妳已经把妳对梵萨的感受表达得很清楚了。」
「但我是在梵萨家庭长大的,我承认我耳濡目染到一些梵萨哲学对强烈感情的鄙视。」她停顿一下。「伦伟聪明到了解那一点。他用来追求我的策略恐怕比激情更具有诱惑力。」
「什么策略比激情更能诱惑像妳这种性情的女子?」他斜睨她一眼,闪闪发亮的眼神透着些许古怪。「我承认我对那一点非常好奇。」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你在生我的气吗?」
「我不知道。」他的诚实令人吃惊。「回答问题就是了。」
「这个嘛,重点是,他假装被我的才智和学识所吸引。」
「啊,原来如此。换言之,他让妳以为他爱妳是爱妳的心智。」
「是的。痴愚的我竟然信以为真。」不堪回首的往事使她暂闭双眼。「我以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超越肉体的心灵相契,会把我们的结合提升到更高境界。」
「那是非常强韧的结合力。」
「但事实证明那只是幻想。」
亚特低头凝视火焰。「哪怕妳说的只有一半是实情,迪伦伟都确实是相当疯癫。」
「是的。如我所言,他在刚开始时还能隐藏那个事实。但在我们结婚后,事有蹊跷就越来越明显。」
「无论疯不疯癫,他都已经死了。」亚特继续凝视火焰。「但看来是有人试图使我们相信他的鬼魂回来了。」
「如果不是伦伟的鬼魂,那个模仿他的人一定非常了解他,而且本身也是个梵萨人。」
「我们必须扩大调查范围到迪伦伟的过去,天亮后我就叫雷亨利去办。」亚特转头望向她。「在这期间,我们必须处理目前存在于我们之间的状况。」
「什么意思?」
「妳心知肚明。」他瞥向红沙发,然后把目光转回她脸上。「我想为今夜在这房间里发生的事道歉,但显然为时已晚──」
「用不着道歉。」她急忙打岔。「真有必要,道歉的也该是我。」
他挑起一道眉毛。「那一点我不会反对。」
她羞红了脸。「重点是,在某种意义上,一切都没有变。」
「没有变?」
「我的意思是说,我仍然是恶名昭彰的寡妇。如果让人知道我住在你家,他们一定会做最不堪的假设,认为我们有暧昧关系。」
「那个假设现在没有错。」
她抓紧睡袍领子,抬起下巴。「无论如何,我们的情况并没有任何改变。」
「未必。」他走向她。「但这会儿别再讨论这件事了。我想我们今夜都兴奋过度了。」
「但是,亚特──」
「改天。」他握住她的手臂。「等我们都有机会睡个觉和想一想再说。来吧,玫琳,妳该上床睡觉了。」
她企图坚守立场。「但我们应该拟定计划,例如搜查潘家的──」
「改天再说,玫琳。」
他握紧她的手肘抇她带向房门。经过高背椅旁的小茶几时,一个闪闪发亮的小东西引起她的注意。她看出那是亚特先前握在手里把玩的物体。但还不及问他那是什么,她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房门边了。
「晚安,玫琳。」他在开门推她出去时,眼神和缓了些。「试着睡一下。妳恐怕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那样对神经不好。问妳姑姑就知道。」
他以令人吃惊的温柔亲吻她,然后当着她的面把门关上。她瞪着紧闭的门扉,许久后才转身上楼回房。
钻进棉被里时,她想着茶几上的那个小东西。她几乎可以肯定那是一条表炼系着一枚小小的金质图章。
第九章
一个「陌生客」进入屋内了。他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他们派人来阻止他了。
几年前他就知道他受到「陌生客」的监视和跟踪。他早已不再尝试对朋友解释,他为什么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他们认为他疯了,但他知道实情:「陌生客」纠缠他,是因为他们知道梵萨最重大的秘密即将被他破解。他们在等他发现古人隐匿的科学知识,打算到时再掠夺他的发现。
今夜有个「陌生客」进入屋内,就代表他离大发现一定非常、非常近了。
他把耳朵贴在墙上,颤抖的双手抓着,发觉有人闯入时正在研究的那本古书。幸好有他此刻置身的这条密道。密道是他多年前在妻子死后不久亲自建造的──不能相信木匠和工人,他们极可能是「陌生客」的间谍。
他在很早以前就有预感自己将来会在梵萨古书里发现重大秘密,就知道他会需要保护自己的措施。「陌生客」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监视他。起初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是断断续续的,后来就渐渐变成持续不断的。今天他就要用到以前做好的准备。
他站在黑暗的甬道里一动也不动,用意志力使出隐形术。这幢石造古老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直到不久前他才让管家一个星期进来打扫两次。但每当她在屋子里时,他都会密切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不让她溜到地下室。他的三餐都是自己料理的。烹饪当然不是绅士该做的事,但「陌生客」的监视使他顾不了那些繁文耨节。译解梵萨核心秘密知识的伟大目标,绝对比他的绅士自尊来得重要。
墙壁另一侧的走廊地板嘎吱作响。「陌生客」一定以为屋里没人,因为他在进来时蹑手蹑脚,现在却弄出梵萨人不该弄出的大量声响。
潘伊顿在密道里冷笑。他用来骗邻居相信他到乡下小住的计谋显然奏效了,但结果与他预料的不同。他原本希望「陌生客」会跟踪到乡下去,让他可以过几天安宁的日子。没想到他们竟然派人进来搜查他的屋子。
沈闷的砰砰声接二连三地传来,他过了一会儿才明白「陌生客」在二楼。他感到一丝得意。闯入者以为他会笨到把笔记,随手乱放在能让人轻易找到和偷走的地方吗?
梵萨的后辈晚生还有许多地方要向前辈先进学习。
他倾听着抽屉开开关关的声音,头顶的地板嘎吱作响,接着是更多的砰砰闷响。伊顿蜷缩在密道里等待。保持隐形术所需的安详心境近来日益困难。多年来他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的神经也不如以往坚强。
他把耳朵贴在墙上倾听和感觉有无动静,他只能希望闯入者不会发现地下室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