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答:\"别担心在这里。\"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那样害怕,蓦然发觉,她已把老程珊瑚以及刘太太当作亲人。
清流顿觉凄凉,还来不及把捩水自眼角抹去,车子已经到了。
服务人员早已在等候她们。
\"刘太太,叹迎你回到不羁的风。\"
\"大家都根挂念你。\"
\"需要些什么,先回房去休息一下可好?\"
清流松一口气,一摸,面孔冰冷,原来海风凌厉,她连忙替刘太太系上丝巾。
甲板上老远看见任天生向地招手。
她急急走向前,他紧紧握住她的手。
\"听见你们今日上船,不胜欢喜。\"
他与她都在工作,迅速放开手,可是她的心已经定了下来。
他讶异地说:\"你瘦多了。\"
她苦笑。
珊瑚过来含笑道:\"清流,先把太太安顿下来。\"
清流连忙道歉,推着刘太太进舱房。
一进门便看到一大盘雪白的鲜花,香气扑鼻,看了开心。
船微微震荡下下,不小心还真的不会发觉,启航了。
清流苦笑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向往旅游。\"
\"嘘,当心太太听见。\"
\"实在太奔波了。\"
刘太太坐在轮椅里,一声不响,头上缚着丝巾,脸上架着太阳眼镜,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珊瑚赔笑道:\"太太,可要打中觉?\"
没有回答。
清流说:\"打开露台去看风景好吗?\"
珊瑚说:\"你到餐厅去看看今晚吃些什么。\"
清流把轮椅推到露台边,走出舱房,迎面碰见一个人。
\"清流,你回来了。\"语气惊喜。
清流停睛一看,笑笑,\"马少爷,你好。\"
\"巴黎之游可愉快?\"
\"忙得不可开交,走马看花。\"
\"可是听说——\"
\"我有工作在身,请让路。\"
把他当挡路的恶人。
\"今天晚上可方便出来?\"
\"再说吧。\"
清流低头走开,忍不住再转头看他,这马星南简直不像个真人,只见他穿著大花衬衫,白裤子,白色掠皮鞋,最难得的还配着一顶白色水手帽。
清流嗤一声笑出来。
在餐厅与领班聊了一会儿,他取出一客美女海伦式炖糖梨子,\"请刘太太试一试。\"
清流笑着叮嘱:\"记得芦笋要蒸不要加牛油。\"
领班连忙答应。
然后,胖胖的他忽然笑嘻嘻问:\"唐小姐,好事可是近了?\"
清流笑而不答,人家也是关心她。
回到舱房,见珊瑚在收拾衣物,刘太太仍然坐在轮椅上,维持那个姿势。
清流蹲下来,帮她脱去鞋子,换上拖鞋。
又笑说:\"怎么还没脱下墨镜,我扶你到沙发上坐。\"
\"珊瑚探头出来问:「下一站又是哪个埠?\"
\"应该是希腊的雅典。\"
\"是最后一站吗?\"
\"我希望是,太太可别说我得福嫌轻。\"
停了一站又一站,过了一山又一山,要走到几时去?清流觉得疲倦不堪。
上船至今,她未曾好好睡过一觉。
清流轻轻帮刘太太除下丝巾,拢拢头发,替她按摩肩膀。
然后,替她脱下墨镜。
\"我扶你到沙发去。\"
伸手到她腋下,要拉起她。
忽然之间,听到珊瑚沉声说:\"放下她。\"
\"什么?\"清流抬起头。
\"轻轻放下太太。\"
清流还不知发生什么事,只得抽出手臂,把刘太太放回轮椅。
她的脸十分贴近刘太太,这时才发觉主人的眼珠凝固,已无生气。
清流颤抖起来,忍不住摸她面孔,肌肉冰冷。
她没有叫嚷,抬头,看牢珊瑚。
珊瑚异常镇定,\"立刻叫医生。\"
清流拿起电话,过份紧张,拨了三次都错,全搭到别人房间去。
珊瑚过来接过电话冷静地打到医务所,\"医生,请即来九O四三室,是,刘巽仪夫人,我猜她已经昏迷。\"
挂上线,珊瑚同清流说:\"别动,坐这里。\"
过半晌,清流轻轻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珊瑚叹口气,\"我不知道。\"
\"上船之前,还是回到舱房之后,抑或,在飞机上?\"
珊瑚说:\"她一直坐在轮椅上,谁也不知道几时。\"
\"天啊。\"清流用手掩着面孔。
\"医生来后,勿作任何猜测。\"
她取起电话,把意外通知老程。
清流发觉自己四肢簌簌发抖,生命竟如此脆弱,今日在,明朝消失,不留痕迹。
医生极快赶到,神色凝重。
检查过后,对二人说:\"已无生命迹象,照表面看,很可能是心脏病猝发。\"
清流问:\"我们该怎幺办?\"
\"你们同她是什么关系?\"
\"雇主与伙计。\"
\"快通知她亲人。\"
珊瑚回答:\"她没有任何亲人。\"
医生一怔。
\"我们已经知会她私人医生与律师。\"
船长来了。
与医生低语几句,十分客气地与清流商量:\"这种事从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我们会得处理,不过,希望两位不要张扬,以免影响船上其它旅客的情绪。\"
清流觉得可以接受,便颔首答允。
船长像是最关心这件事,他松了一口气。
珊瑚却讽刺地说:\"放心,刘太太一直是你最好的客人。\"
船长只当听不见,转过头去与医生说话。
然后,他去打了一通电话。
片刻有人敲门,一看,原来是任天生,清流正想推搪他,没想到船长说:\"不怕,是我请任君来。\"
任天生走到刘太太面前,凝视一会儿,坐下,握着双手不动,然后对清流说:\"请不要张扬。\"
珊瑚实在忍不住,\"我们不会对牢扩声机喊。\"
\"我去通知希腊警方派直升机来。\"
清流忽然说:\"不,这不是她的旨意,请稍等,律师会同你们联络。\"
刚好这个时候,电话来了。
最奇突的是,接过电话的不是船长,而是任天生。
\"欧阳律师,是,此事由我负责,我是甚幺人?\"他抬起头来看了清流一眼,很清晰地回答:\"我是船主。\"
清流张大了嘴。
珊瑚的眼光更疑惑,看向清流,似问:你可知道此事?清流郑重摇头:真的不知。
一天两个意外,一大一小,她已经麻木。
清流走到露台,不由自主地说:\"太太,我们去吸一下新鲜空气。\"
珊瑚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清流抬起头来茫然问:\"怎幺办?\"
\"太太一定有所安排。\"
是,她一直是个非常精密的人。
珊瑚说:\"看,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半晌,任天生出来,\"两位,请过来一下。\"
他待两位女士坐下,才不徐不疾地说:\"欧阳律师说,刘夫人遗体可在雅典火化。\"
清流点头。
\"他与刘宅管家程瑞将即时出发与你们会合。\"
清流又机械化地颔首。
他咳嗽一声,\"我们可以将刘太太挪一挪。\"
珊瑚这时说:\"不必,我们不怕,让她在自己房里休息比较好。\"
任天生看着清流。
清流答:\"我同意。\"
他又清清喉咙,\"我想与你说几句话。\"
清流却说:\"我已经累了,言多必失。\"
珊瑚忽然家长式地挥挥手,\"有话明天再说吧。\"
清流靠在床上睡着,朦胧间听见任天生派人送食物来,珊瑚与他说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