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楣拍拍自由肩膀:\"我开车送你回家。\"
自由就是这点好,非常容易商量,她点点头。提起书包,并没有不愉快的样子。
在车上,官婚问:\"自由,你如何认识宦晖?\"
\"我哥哥是钧隆的职员。\"
\"啊。\"宦楣笑,就这么简单。
艾家位于森林般的住宅大厦其中一幢,自由清晰地指导宦楣把车子驶进相当狭窄的马路。
自由笑笑说:\"比起宦宅,这里并不是理想的居所。\"
宦楣即时回答:\"但是你看上去比我开心得多。\"
自由没有回答,笑着挥挥手,上楼去了。
宦楣觉得她很有意思,宦晖自有他的福气。
她把车子驶向聂家。
一边驶一边同自己讲道理:他也许不在家,也许不欢迎不速之客,也许正在招呼朋友。
也许……他俩的关系还未到女方可以随时出现的地步。
道理管道理,宦楣双手一点都不听话,直把车子开到郊外,驶进聂宅的私家路,才停下来。
引擎一熄,她的心也静了。
她把脸伏在驾驶盘上不动,过一会儿,她叹口气,又开动车子,迅速掉头,往大路驶去。
一抬头,看到一个人,穿着运动服,站在路口上,双臂抱着胸前,笑眯眯的问:\"小姐,找人?\"
宦楣松一口气,停车,他一定是听到引擎声了。
聂上游走过来,笑说:\"是一辆火辣辣的车子。\"
宦楣下车,\"这并不是我的座驾。\"
\"把它的故事告诉我。\"
\"你有无好酒美肴?\"
\"你说什么有什么。\"
宦楣把手臂圈着他的手臂,仰起头笑了。
他的家是那么舒服,那种老式大张的沙发,永远罩着雪白的套子,鼻端接近了可以闻到新近浆熨过的香味,躺下去便不想起来。
聂上游是好主人,客人一进门他就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她不必多说一句话,他看她的眉梢眼角就已经服侍得她舒服熨帖。
\"我以为你不在家。\"
\"我刚回来。\"
\"又以为一个硕健的雪白皮肤的血红嘴唇的女郎会得应门而出。\"
\"料事如神,我刚在后门把她送走。\"
宦楣不得不佩服他应对的本领,\"你究竟在做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
宦楣迟疑了,无缘无故涨红了面孔,他一个人在他家中做什么是他的私隐,真的告诉她,怕尴尬的是她。
\"跟我来。\"
他把她自沙发上拉起来,她犹自忐忑不安,他已经一手推开厨房门,扑鼻而来的是巧克力无与伦比独特的甜香,只见大理石桌面铁丝架上搁着一大堆刚出炉的巧克力饼干,每块巴掌大。
宦楣忍不住嚷出来,\"聂上游,我爱你。\"
也不征求物主的同意,抓了一块就张开嘴咬。
聂上游开一瓶香槟,斟一杯给她,笑问:\"爱我,这又是不是结婚的理由?\"
与他在一起,总是占下风,又那样愉快,不可思议。
\"你瘦了。\"他说,\"不妨多吃两块。\"
\"我瘦?你应当去说宦晖。\"
聂君不出声。
\"你同他有生意往来,请告诉我,是否有摆不平的地方。\"
聂君注视她,\"今日你来,就是为了这个吧?\"
\"坦白的说,我有点担心。\"
\"请听我分析,即使有什么大事,宦兴波也可以控制场面,倘若连他都觉得有困难,我们担心又有什么用?\"
\"你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聂君摇摇头。
宦楣知道他骗她。
但她感激他,说实在的,她根本无能为力。
\"到了我这里,就不要再有烦恼。\"
\"再喝下去就不能开车了。\"
\"我知道你往哪里。\"
\"哪里?\"
\"弱水蓬莱西。\"
总难不倒他,他总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
宦楣闭上双眼,轻轻叹息一声。
她没有把所有的巧克力饼干报销,但的确独个儿喝光一瓶香槟。
还坚持开车,聂上游只得坐在她的身边护驾。
她记得很清楚是怎么回家的,她没有醉,女性惟有在十九岁之前醉酒尚可容忍,之后,凡事还是清醒点的好。
她跑进书房去。
她没看见宦晖,父亲背着她托着头独坐。
她过去叫他,他抬起头,宦楣蓦然发觉她父亲已经憔悴。
宦楣装作没事人似,在父亲身边站了一会儿,想说话,又觉得无话可说,静静离开书房。
她现在明白母亲为何极少同父亲交谈。
皆因不知从何说起。
宦晖一整夜把自己关在房内,他妹妹看到房门底缝那条光线整夜不灭,知道毛豆没有睡着。
眉豆也没有。
天亮时分她悠然入梦。
忽然像是置身一间大堂,排排坐满数百人,仿佛进行聚会,转眼她自窗口看见隔邻大厦失火,乌黑浓烟滚滚冒出,有人说:\"疏散,疏散。\"所有人站起来有秩序地向大门走去,宦楣忽然看见她母亲就在前面,跌跌撞撞,慌慌张张,她连忙叫:\"妈妈,妈妈,我在这里,不怕,不怕。\"过去紧紧抓住母亲的手,一惊而醒。
她睁开眼,看见许绮年站在床头。
\"昨夜喝多了?\"
许绮年笑吟吟,宦楣错愕地看着她,这人倒是恢复得快,没事人一样。
\"你怎么来了?\"
\"帮令堂大人挑服装。\"
\"这个时候换季?\"
\"办喜事总得穿新衣。\"
\"喜从何来?\"
\"宦晖结婚呀。\"
宦楣见状,说说就变真了,她跳下床来,\"你呢,许小姐,公事不忙?\"
许绮年答:\"对公关部门来说,什么都是公事。\"
宦楣笑,\"钧隆真少不了你。\"
许小姐也笑,\"我就是要造成这种幻觉。\"
\"我洗把脸就好。\"
\"几时轮到你?\"
宦楣一怔,\"我?\"讪笑了。
\"我都听说你的男朋友一打一打的。\"
宦楣转过头来,接下去说:\"红黄蓝白黑俱全,是不是?\"
的确有这么一句,许绮年非常尴尬。
宦楣套上衣裳,\"闻名不如目见?\"
许绮年连忙解嘲说:\"是我造次,钧隆一连开除了好几位老臣子,我这张嘴要是不当心,迟早轮到我卷铺盖。\"
宦楣问:\"开除谁?\"
许绮年说了几个名字。
都是陪宦晖进出与走得密切的那几个人。
看样子父亲是动了真气,杀无赦。
宦楣拉起许小姐的手,\"来,我们下去看宦老太打算怎么治妆。\"
宦太太在她的房间里,宦楣一进去,便看见满地满床满沙发的衣料,晶光闪闪,都抖了开来,一边站着两位绸锻店女职员,笑嘻嘻地极好耐心服侍,不时把料子往宦太太身上披搭,指出优点。
难怪许绮年要过去讨救兵,这样子挑到几时去,非得宦楣提点一两句,速战速决不可。
\"眉豆眉豆,快来帮眼。\"
她终于找到精神寄托。
宦楣决定乐它一乐,纵身跳过衣料堆中,扯起一块桃红嵌银线的羽纱,当沙里似,在腰间缠了几缠,整匹抖将出来,往肩膀上一披,再自背后把纱料兜过来遮到头上,双手合十,说道:我是蓬遮普的马哈拉尼。\"
房间内几位女士笑得弯腰。
正在欢乐,有人轻轻敲啄房门。
宦楣一抬头,\"毛豆,进来,我们替准新娘挑衣料呢。\"
\"眉豆,请你出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