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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律朝庭老态龙钟的身躯,缓缓走到巨大落地窗前,看着律爵口中所言的全台北景观。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段过去?视而不见的看着前方,律朝庭出神的心想。四十年前,为了这个位置,为了他律家的名声,他将自己的亲骨肉赶出家门。

  自己的儿子误入歧途,他不闻不问,更不愿承认。二十年前,律务诚带着妻小回来,当年的律爵还只是个小娃儿,看着儿子、媳妇、孙子,他依旧狠心的将他们逐出去。而就在隔天,便得知自己的儿子、媳妇被杀──死了。

  他老了,一夕之间,他承认了自己已经是个老人。他到医院,但没有见到挚子的最后一面,他哀痛得不能自己。



  看着律爵──他唯一的亲人,一个只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孤单的站在太平间,面对着自己父母的尸首,年纪小小,他承受他不该承受的责任。

  看着律爵彷彿看到了当年的律务诚──他唯一的儿子,但不同的是,他被律爵眼底深切的恨意所懾住。律爵恨他,律朝庭心悸的发现,律爵怪他让律务诚走得不瞑目。

  当年是自己错了,早在多年前,律朝庭便悲哀的在心中对自己承认。当年自己不应无视律务诚的认错,将律务诚逐出家门;当年,他不应该只想着律家没有这种不肖的后代,他不应该想着,若承认有这么一个混黑道的儿子,他如日中天的事业将会受到影响。他错了,错得离谱、错得遗憾。

  身为一个黑道大哥,律务诚是重情重义的,一辈子的心愿只是希望获得父亲的原谅,但至死都不可得。

  所以小小年纪的律爵恨他,更恨所谓有名望的律家,当律爵因杀人入狱十年,他几乎感到痛彻心肺,但这次,他不再理会所谓的名声、面子,律朝庭赶在律爵出狱当天接他回家。

  从那一天开始,律朝庭便发现律爵变了,律爵从头开始适应这个社会,身上找不到一丝年少轻狂的影子,这十年来,律爵明白的向律朝庭表示,他要得到整个律家的一切。



  律朝庭叹了口气,他已经因为愚昧失去了儿子和孙子,他还死守着这个富贵的城堡有何用?律爵想要的,他全都会给律爵,而他也只能给律爵,毕竟再怎么说,律爵是他所仅剩的。

  在律朝庭的心中只是单纯的希望能找回自己孙子应有的开朗,哪怕只是一丝也好。律爵几乎没有童年,而他希望帮律爵找到。

  律朝庭的心思缓缓飘到那个他替律爵所物色的新娘人选,她会再教会律爵找回以前的自己,至少这是他这个爷爷唯一一次贖罪的机会。

  其实內心更深的希望是,律爵终有一天,会打从心里敬爱他这个爷爷,他希望自己能活着看到这一天的到来。而他将希望全都寄托在温柔的新娘身上。※  ※  ※

  「会不会觉得火这次很不寻常?」辛凯文听到身后的门开启的声音,立刻开口说道。

  回答他的是沉默和走近的脚步声。

  「真的不对!」似乎也不意外回应他的沉默似的,辛凯文转头看着律爵继续说道:「他竟然对这个女人的外观一点都没有描述,这女人是长得很可怕还是长得很美丽,让他这么失常。」

  「我要娶这个女人!」文不对题,律爵开口说道。

  一剎那间,辛凯文动个不停的嘴巴忽然停了下来,久久,才点了点头,「是吗?恭喜!」

  对这声恭喜没什么回应,律爵伸手拿过辛凯文拿在手上的A4大小的纸张,开始逐字打量。

  「看看最后那句话,」辛凯文说道,「火竟然说──奇特的女人!用这种形容词,我看火才真的奇特呢!」

  也无怪乎辛凯文的惊讶,毕竟在律爵的脑海中,似乎从没有听过刑于军用这种话形容一个女人,看来刑于军在调查这个女人时,对她颇具好感。

  律爵的目光并没有顺着辛凯文的话而移动,他太清楚辛凯文惊讶的原因,方才在杨頤关将卷宗丟给他之际,他的目光余角看到了这句话,所以当真便決定娶这个女人。

  奇特的女人!微扯动嘴角,没想到老头子会要他娶一个奇特的女人,他倒想看看这女人奇特何在。

  「我可以要求你不要为难她吗?」看着律爵,辛凯文突然说道。

  律爵将纸张缓缓放下,露出有神的眼眸,太清楚辛凯文口中所言的她,指的是谁。

  「我一向不为难女人!」律爵淡淡的开口表示。

  「我当然相信你不为难女人。」辛凯文只手撑着头,懒懒的看着律爵,「但是我不相信你不会为了打击你爷爷而为难一个女人。」

  沉默半晌,律爵冷淡的开口,口气盈满着不在乎,「若孔毓慈真如火所说奇特,她可以应付得了我的为难。」

  「是吗?」关于这点,辛凯文持保留态度,「别伤害她,这只算是一个老友给你的建议。」

  看了他一眼,律爵没有开口。

  「你真的就像座山一样顽固,」辛凯文觉得无奈,「不动一下就是不动一下,你有没有想过,你一直处心积虑的想要得到你爷爷的一切,等得到以后呢?」他的表情难得正经的问:「你是不是打算将你爷爷毕生的心血在一夕之间散尽?你真捨得吗?毕竟我想,不用我提醒你,你再怎么说都是律家人,血液里留着的是你律家的血。」

  彷彿没听到辛凯文的话似的,律爵将手中的纸张给丟到一旁,心思转而放在早上秘书送上来的文件上。

  太清楚自己再多说什么也是白搭,所以辛凯文也不浪费唇舌的闭上嘴,纵使担心律爵最后作繭自縛,但以律爵的个性,不管再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所以他索性不提了。

  「我走了!」对着食古不化的律爵,辛凯文的绿眸写着放弃,暗叹了一口气,他沉默的离去。

  办公室的门一关上,律爵便缓缓的抬起头,眼底闪着专注思索的光亮。律朝庭到底在想什么?

  律爵终于拿起放在一旁的资料,飞快的去了解自己的未来妻子,平凡的家世、平凡的一切,竟让一向眼高过顶的老狐狸相中。

  律爵沉默的坐着,直到下班时间,他依然没有离开的打算。每当夜闌人静之际,总有股深刻的失落感吞噬着他的思绪。

  他从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他心湖的平静,除了那三个在狱中所结交的生死之交以外。

  这几年来,他学习着重新去适应社会,在律家的家族企业之中,职位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但实际上,他已经一手操纵整间公司,不论是海內、海外,他拥有呼风唤雨的能力,现在只差「正名」。

  他在等,等律朝庭将一切转移到他的名下,但说穿了,他并不在乎这些过眼财富,当年就是因为这些财富,让他的父亲死不瞑目,他要得到一切,他要让律朝庭一无所有。

  凯文问他想证明什么?他并不想证明什么,只是想让律朝庭后悔当年因为这些财富而害死了他父亲。

  深吸了口气,律爵收回自己的思绪,目光再次回到那句──奇特的女人。

  孔毓慈,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似乎有点似曾相识,但他尽力思索,依然想不起来。最后,他放弃思索,毕竟这个女人与他根本就毫无任何的关系可言,她不会来打扰到他,而他也不会去碰她。

  虽说两人是夫妻,但他已经打定主意这个女人与他不会有任何的交集,原因只因为她是他爷爷帮他所选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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