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亮一字一句娓娓倾吐着,贞媚已忍不住落下眼泪低低地饮泣起来。他知道,他触及她的痛处,他决定让她把隐痛都吐露出来。
“告诉我,那一天演的那场戏,是不是反而把你害苦了?”
“不,你只是帮助我让摊牌的时间提早到来而已!可是,吴启邦不肯放过我,他死死咬住我和他过去的种种,不肯松手!”她向他苦恼地投诉。
“问题是,你还爱他吗?你对过去的一段情是不是还有一些些眷恋?”
“杰亮,我坦白向你招认,在和他初重逢那一刻,我的确有这种想法,但是现在整个情况又改变了,另外一段感情又把我拖了下去,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是说,那个在灰色地带进行的游戏现在已经明朗化,你栽了进去?”杰亮的表情透着失望和凝重。
贞媚沮丧答道:“是的!所以我充满了罪过感!我觉得自己无药可救!我要你来严厉地审判我!”
“为什么你必须和他躲在灰色地带裹苟延残喘?为什么和他在一起你充满了罪过感?他是一个有妇之夫,是吗?”杰亮至此已把事情看透。
“是的!他是个有妇之夫,而且,他是我的老板!他和他的太太正在冷战,而且冷战得非常厉害!她离开了他,他很痛苦、很寂寞,只有我能给他慰藉!”
贞媚一五一十说出来。
“贞媚,其实你很清楚这一切,你并没有当局者迷!这种感情你是不会当真的,所以你才需要这么痛苦挣扎!你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才对,除非他真的离开了他的妻子,否则你只是一个过渡性的对象、一块浮木而已!”
“我懂,杰亮,你说得对,这些我都懂,所以我才会过得这么辛苦!吴启邦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这样?他被王茱蒂挟持压迫,只不过是找我发泄!而我呢?说穿了只是不耐寂寞,让他们乘虚而人而已。”
“别这么说!贞媚,你只是太善良!他们抓住了你善良的弱点!”
“但是郭家河不是这样的,他绝对不是利用我!”贞媚替大郭辩解。
“我也希望是这样。但无可否认,他是个有家室的人,你和他之间充满着变数!”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擒着泪低下了头,软弱地问他,“杰亮,你会不会轻视我?知道了这么多,你还会像过去那样给我评价,把我当一个好女孩吗?”
停顿了两秒钟,她忽然激动地咒骂起来:“雪特!我真厌恶我自己?”
“别这样,贞媚,我永远不会改变对你的认识和观感!”杰亮原本默默沉思着,这时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安抚她一句,按着又是一片沉默之后,才凝重地开口又说:“我真的很希望能多帮助你一些,继续在你需要的时候,无时无刻地扶持你,但是贞媚,很遗憾我可能做不到了?”
“什么?你是说,你厌弃了我,不想再过问我的事?”贞媚惊惶地抬起一张泪脸,慌张而绝望地问。
“不是的,公司派我到美国去受训,很短的时间内我就要离开台北!今天约你出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个消息。”
他依依不舍地告诉她,眼中泄漏出一股悲伤的真情。
“你要去美国?要去多久?不再回来了吗?”
她伸出手来抓住他时,像一个即将被大人丢弃在街头的孤女或一只小猫一样,紧张急迫地一连串问着。
他点点头,告诉她:“至少要一年半载吧,贞媚,你要好自为之、自求多福,我不能再给你上课了,你要好好给自己打分数,嗯?”他用力捏捏她的手,给她安慰打气。
“杰亮,我不要你走,真的不要你走!”她忍不住又低拉起来,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无词以对,久久才能告诉她:“好好处理你和郭家河的事情,也许他就是你的依靠!我看得出来,吴启邦虽然不可靠,但对你很执着,你的烦恼可能还是无穷无尽的!贞媚,我真的很不放心你……。”杰亮也伤感起来,一脸的悯怅和不舍。
“不要走,杰亮,你走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连向一个神父告解认罪、祈求帮助的机会都没有……。”
贞媚正哀诉着,冷不防另外一个冷冷的女人的声音飘了过来:“这是什么跟什么?不可一世的张杰亮什么时候摇身一变,成了拯救苍生的耶稣基督的使者了?真是缠绵动人哪!”
贞媚和杰亮抬眼一看,竟然是周丝凌!
“你来做什么?”杰亮不客气地怒声就问。
丝凌傲慢至极答道:“我不能来?这个店也有我的份,我出的钱,笑话!谁敢说我不能来?”
她把矛头指向一枝梨花春带雨的贞媚:“倒是你,你跑到这里来表演的是哪一出戏?我听说过做保险的打开自己的荷包拿钱买单子填业绩,还没见过做婚纱的为了拉生意还陪客人谈情说爱!”周丝凌的嘲讽极尽刻薄。
杰亮怒声骂道:“周丝凌,你对别人要尊重一点!你以为任何人都必须把你当做武则天或是慈禧太后吗?”
“你不用替她说话!我知道她很有手段,把你迷得团团转!”丝凌向杰亮大声咆哮,又指着贞媚骂说:“好厉害的狐狸精!答应要拉拢别人的好事,自己却偷偷摸摸勾搭起男人来!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厚脸皮、不要脸的女人!”
说着,一巴掌朝贞媚扫去,好在杰亮很快出手挡住,只扫到了贞媚的下巴边缘。
周丝凌眼见教训贞媚未遂,火上浇油般不禁连珠炮再骂道:“不要脸的贱女人!还真会装模做样,把本姑娘我给耍得团团转!真是老天有眼,今天教我亲眼撞见,拆穿了你这下三滥的滥招数!今天你敢公然勾引杰亮,破坏我们的感情,我不会放过你的!”
杰亮听不下去,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周丝凌,你给我住嘴收敛一点!”
“张杰亮,你向老天爷借了几个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打我?”
丝凌向杰亮扑过去,好在被经营茶坊的同伙赶过来拉开。
“对不起,杰亮,是我连累了你!我走了!”贞媚抓起皮包,慌乱说了一声,丢下众人便跑了出去。
她的心情就像古代的春秋战国时代,混乱到极点,也恶劣到极点!
她哪里也不想去,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但是什么地方可以让她尽情痛哭呢?
她沿着基隆路往和平东路的方向疾走,她看到了新植不久的草木正欣欣向荣,撑起朵朵绿意的大安森林公园。
对!就是那里!那个在电影“爱情万岁”里,让杨贵媚因人生和情感的虚无而大哭二十分钟的地方!不管怎么样,她决定在那里好好宣泄自己一番!
春风春雨把公园里的树林滋养得好茂盛、好翠绿!它就像一个迅速发育中的小孩,由童山灌灌的“三毛”或“二毛”长成了一个毛发逐渐浓密的、充满青春气息与活力的少年!
她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开始深深思索属于自己的无尽悲情。
她的人生究竟是怎样?她的爱情又如何?
不是太少便是太多,或是太迟,或尽是错误!总而言之,就是不能恰到好处!
她该等待郭家河?还是回到吴启邦的怀抱?
张杰亮的离去、王茱蒂的威吓、周丝凌给她的羞辱、对翠怜的负疚……,所有的困窘和苦楚似乎是约好般忽然间一起扑向她,要把她撕得四分五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