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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急切令她心生不忍,于是她说:“做朋友可以,就像和克宇一样,淡淡的君子之交。”

  又是克宇!尽管他明白璇芝已拒绝克宇的追求,但仍觉得不舒服。在她心里,他至少要比克宇那小子多一点分量吧?!但迫于情势,他只好说:

  “好,就像克宇一样。”远处传来喧闹声,璇芝正要探头看,秀仪已一马当先跨过一块大石而来;接着其它人地出现,把竹棚原有的宁静孤立完全破坏掉。

  璇芝看看天空,又呈一片明亮的澄蓝。林树款款摆动,花叶上水珠凝止,鸟儿啁啾叫着。原来她和牧雍谈话,太专心忘我,竟不知道雨早已经停了。



  ※ ※ ※

  山上的那一场雨,让几个护卫女孩子的男生都染上风寒。

  “学生会里每个人都无精打采,那里快要成为疫区了。”秀仪回来说:“不过他们说,徐牧雍更惨,头发昏,手又受伤,只怕论文赶不及了。”

  怎么会呢?克宇他们淋了雨,但牧雍一直在竹棚之内呀!璇芝仔细回想,才恍然大悟,因为那座竹棚小,牧雍把大半空间都给了她,自己暴露在雨中。难怪回到山庙,他也抢着用炭笼去烘干衣服。

  而手伤,他还逞英雄,直说没什么呢!

  璇芝坐立难安极了!想去探望他,又百般犹豫顾忌。但,管他呢!表妹去看病中的表哥是名正言顺的事,而且他的痛还是因她而起的……哦!这话不能乱说,璇芝捂住泛红的脸颊,不敢再想下去。



  她掩掩闪闪地来到近王爷府的四合院内,几株槐树已由嫩青转为浓浓的绿,罩了一地的荫凉。

  推开木门,一股煎药味传来。室内暗寂,牧雍正躺在床上睡着。

  她轻手轻脚地走近,见他面孔真的很苍白,手缠着纱布,桌上的药早已凉了。

  她重新旺起炉子,把药再热过。

  这动作吵醒了牧雍,他坐直身子,揉揉眼睛说:“璇芝,真是你吗?”

  “不是告诉过你,别叫我璇芝吗?”她看他一眼说。

  “说也奇怪,我就喜欢这个名字。”牧雍坦白说。

  “宁欣是我最早的命名,和你订亲后才改为璇芝,现在婚约解除了,应该叫宁欣才对。”她说。

  “哦?那我更要喊你璇芝了。”他笑着说。

  “你这人是病昏了,净乱说话!”她为掩饰内心的不安,又说:

  “我正要问你呢!你怎么手伤找西医,风寒用中药,中西混着用呢?”

  “我的风寒很轻微,吃几帖药就好。手伤看西医,是希望好得快些,能赶我的论文。”他说。

  “都是我害的。”她再一次歉疚地说:“对不起。”

  “别一直说对不起,我很不习惯这么柔顺的你。”他半开玩笑地说。

  璇芝把药重新倒入碗内,端到桌前,恰见牧雍审视的眼光。他一副家居的样子,又在炕床上,彼此间形成一种极亲密的气氛。

  她有些心慌,忙看向整齐堆栈的书稿说:“论文快完成了吧?”

  “基本上都好了,现在只剩下誊写的工夫。”他说。

  璇芝仍可以感觉他紧迫盯人的压力,故意轻快地说:“若只是誊写,我来帮你好了,如果你不嫌弃……”

  “我求之不得呢!想想看,我从半年前请你写字到现在,从未成功过,如今,你愿意献墨宝,我能说个‘不’字吗?”牧雍马上说。

  璇芝不理会他的调侃,径自拿起自来水笔抄他的文章。一字一句下去,有了事情做,才不会愈待愈不自在。

  他喝着药,情不自禁地说:“实在很高兴你来看我,好象这场病也值得了。”

  “病哪有值得的?你又疯言疯语了。”璇芝回他。“你没有去探访克宇吧?”他又问。

  “我为什么要去看他?”她放下手中的笔说。

  “他生病,你不探望;我生病,你却来了,可见在我们的友谊中,我还是比克宇特殊一点,对不对?”他带着自信的神色说。

  这屋子彷佛变小了,让她又热又臊,或许她是不该来的。

  保持着冷静的外表,她反应极快地说:

  “你别忘了,你老是表妹长表妹短地叫我,我既是你京城里唯一的‘亲戚’,不来行吗?”

  “是呀!好在我有这门‘亲戚’,才得以迅速地康复。”他顺着她的话逗趣着。

  今天主动前来,就有些示弱,加上言语一直被他占上风,璇芝摆出一副骄悍的脸孔说:“你这么吵,教人怎么专心呢?而且你也该好好闭目养神,再继续闹,我只好回去了。”

  “好!好!我安静了!”他可不想再惹毛她。

  一向沉寂的房子,现在彷佛漫进了各种奇妙的色彩。他眼中再没有灰扑扑的桌椅床柜,也没有堆满处的纸张书本,只有她脸上的嫣红、柔和的线条、淡蓝的衣裳、纤纤的小手、专注的模样……

  如果……如果他去年没有抗拒如意缘,此刻璇芝就是他的妻子,他们可以共效张敬画眉之乐,易安明诚读书之乐,甚至可以抱她个满怀,吻她如桃花般的红晕……该死!他在想什么呢?牧雍闭上眼,不敢再任思绪乱窜。他一定病得比想象中的严重,烧昏了脑袋,才会有这种不正常的想入非非。

  他和璇芝好不容易才从没有感情的包办婚姻中脱离出来,只能是朋友,这是时代的潮流,中国进步的希望,不能倒行逆施的……因为药物,牧雍又睡了,直到细微的声响传到他的意识中。

  一张眼,屋内已燃灯,璇芝正站在床边说:“天晚了,我得走了,你的晚饭怎么办呢?”

  “有个张大娘会帮我弄,她一会儿就来。”他起身说。

  “哦,那就好,我得快些,免得被她撞见。”她说。璇芝略清了清桌子,就要往门口走。

  牧雍叫住她说:“明天你还会来吗?”

  “明天你就会痊愈,不需要我了。”她回头说。

  “不一定呢!”牧雍期盼地说:“今日你来,我好了一半,明日你再来,我那另一半才会好。算你发慈悲心肠,毕竟你是我京城里唯一的‘亲戚’,不是吗?”

  “徐牧雍,平常看你能言善辩,一本正经,怎么耍起赖来同三岁小孩一样呢?”

  璇芝忍不住要骂他,忽而又听见外头有人声,她急了说:“我真的非走不可了!”

  佳人离去,屋里又回到原来的冷清。

  没多久,张大娘提着饭菜进来,嗓门加动作,把四周弄得砰砰响,但仍不像方才璇芝在时,即使无声,也感受到浓浓的温馨与幸福,彷佛是永远的春天,香妍的百花齐放着。

  或许这就是友谊的珍贵处……哦,也不对,他对克宇、时兼他们就没有这种“温馨”与“幸福”的感觉,或许女性朋友是不同的,这方面他缺乏经验,是不是就叫“红粉知己”呢?不!璇芝若听到,一定会大加反对并且挞伐。

  唉!真伤脑筋,还是写他的物理论文容易多了!

  第八章

  六月的北京,风沙漫飞,干热的天气,连骆驼的铃儿都响得无力,但这一切都不影响牧雍的好心情,他以最好的成绩毕业,典礼那天,在父亲、师长的称赞下,度过了最荣耀的一日。

  唯一的遗憾的是,为了避开父亲,璇芝不能来观礼。

  从他那一场病以后,他们的关系彻底改善。在病中,她一连来探访他三次,帮他煎药、抄论文,直至他痊愈为止。此恩当然非报答不可,于是牧雍就请她听戏、上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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