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梦,对不起,对不起!」再多的对不起,都无法减轻他内心的愧疚,更无法挽回已经造成的事实,他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这已铸成的错?
他静静搂着心爱的女人,激动的情绪,久久之后依然无法平复。可是丁拓知道,不能任由自己情绪如此泛滥下去,他必须振作起来帮她料理杜伯伯的后事,而且也不能继续任她这么消沉下去,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够多了。从现在起,那些痛苦就让他来承担吧!
「小梦,我先帮你洗澡、换衣服,好不好?」
他宁可她骂他、打他,甚至恨他都可以,就是不要面对这样一个痴呆、没有任何反应的小梦。丁拓心痛到连呼吸都略显困难,虽然如此,他还是得把事情做完。
于是他先到浴室放热水,再抱起杜梦颖走进浴室里,轻柔地脱去两人的衣物,细心用水打湿身体后再为她抹上肥皂,当清洁的工作完成,准备用热水冲洗掉肥皂泡沫时,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梦颖突然出声了--
「好痛!」
「小梦,你醒了?」丁拓又惊又喜,托起她的脸仔细的看着。「我是阿拓,你还记得我吗?」
「阿拓?」眼前的丁拓头发已经全湿,热水顺着两人相依偎的身子不断流下,这等亲密的模样实在让人好不遐思,但丁拓的表情却严肃认真极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自己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痛楚沿着手肘、膝盖处的伤口慢慢传导到感觉神经,她怎么会受伤的?这伤口怎么会这么痛?痛到她想流泪,痛到她不确定伤口在哪里。
「我好痛!」
「你受伤了,一会儿洗完澡我帮你上药就不痛了。」
丁拓赶忙用热水冲着彼此的身体,小心地用毛巾擦干她的身子,再以大毛巾将她裹得好好的,然后在自己身上随意围上毛巾,便抱起她走到卧室为她上药。
望着丁拓为她在伤口上消毒擦药,杜梦颖觉得奇怪,那痛楚到底来自何处?膝盖?手肘?还是她的心?是的!任何地方的痛,都比不上心痛,她已经多久没有这么样的心痛了?是当年丁拓搭机赴美时那绝望的眼神让她心痛,还是父亲过世时的心痛?她想起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布,盖着已经僵硬的躯体,那是她的父亲,是早上出门时还笑着对她挥手的父亲!
「爸爸,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杜梦颖突然像发狂似地吶喊着、挣扎着,那力道之强劲,让丁拓险些被推倒在地。
丁拓见情势不对,极力压制住她舞动的身子,双手紧紧扣住她,一面大喊:「小梦,不要这样,杜伯伯看了你这样子会担心的,你要他担心吗?」
「是我,都是我,当爸爸在医院和死神搏斗时,我在干什么?当爸爸呼唤我时,我在干什么?阿拓,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多后悔吗?」
丁拓心疼极了,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又不忍见她眼泪掉个不停,可是这样的哭闹,总比呆坐着郁闷在心底好。于是他只好抱着她,任由她尽情哭着,哭到哽咽,哭到几乎喘不过气来。
渐渐地,怀中人儿似乎已没有那么激动,他才低声地说:「小梦,我知道一千万个对不起都没有办法弥补你所受的伤害,我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可是给我一个机会,再让我帮你一次好吗?」
杜梦颖抬起犹挂着泪水的脸盯住他,胸口因刚才不住的哭泣而起伏不定,虽然没有说话,但丁拓知道她在听。
「小梦,嫁给我好下好?」
倏地,杜梦颖瞅着他的眼里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但那光芒稍纵即逝,又被哀伤所取代;她摇摇头,表示拒绝。
丁拓并不死心,他温柔地开口:「听我说,杜伯伯最不放心的是你,最担心的就是你的未来,他一定不希望你就这么一个人独自过活。我曾经答应过杜伯伯要一辈子照顾你,为了让他放心,我要履行我的诺言,也是圆一个曾经幻灭的梦想;更是不想让你一个人继续自我放逐下去。所以,我要娶妳,要妳做我的妻子。」
第八章
杜梦颖睁着一对水灵灵的美目紧紧盯住丁拓,喜悦慢慢淹没那一片原本已经绝望的心田,她想当丁拓的新娘想多久了?十年?二十年?还是从她有记忆的那天起,就已经决定要当他的新娘?这个梦想曾经那么真实过,也曾经令她心痛欲绝,如今机会竟在命运之神的安排下重新回到她身上!
他是真心想娶自己?或者只是出于对父亲的承诺?还是,他是因为愧疚、同情、可怜自己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老天!她不要他的同情、可怜,只希望能得到他的信任、尊重,和他的爱。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相信我吗?」她要确切知道他的答案。
听了这话,丁拓怔怔地瞅着她,好半晌没有答话。
他犹疑的态度却教杜梦颖心痛如绞,已经抬起的头又低下去。「我就知道你不肯相信我,否则你也不会对我隐瞒你已经恢复记忆的事实。既然如此,又何必勉强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我不要你愧疚,不要你的同情和怜悯,更不要你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后悔一辈子。」
丁拓知道她误会了,急急地说道:「小梦,我没告诉你我已经恢复记忆,是因为我不想再失去你,而我对你的感情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所以求求你公平些,你不能就这样拒绝我!」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从五岁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决定要保护你一辈子,而我想娶你为妻的念头,也不是现在才有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公平吗?我一直以为相爱的两个人应该要坦诚,可是你没有!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嫁给罗志宁,更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知道你究竟是爱我,或者只是在履行我所开出来的条件。每每抱你在怀里,我都会害怕这只是我的一场春梦;一旦太阳出来时,你又会消失不见;我实在不想再尝试一次失去你的滋味。」
阿拓,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你不公平,可是我怕说出真相你会恨我,会永远不理我;更怕你会瞧不起我,对不起!杜梦颖在心中吶喊着。
「小梦,看着我。」丁拓又一次托起她的脸面对自己,「我想娶你为妻只因为我爱你,曾经,我很在乎你背叛我的事,甚至有些恨你,但经过这次发生的事情,我终于知道未来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前一次的婚姻状况,我很乐意听;如果不愿意,或觉得难以启齿,我也不勉强,毕竟每一个人都会有一些不愿意告诉别人的秘密,即使是亲如父母、兄弟、夫妻,也是如此。」
「阿拓!」晶莹的泪珠一颗颗滑下脸庞,杜梦颖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丁拓从椅背的上衣口袋取出一个绒布盒子,递给梦颖,「打开来看看!」
杜梦颖满脸狐疑的打开这个小小的盒子,里头是一枚样式简单大方的黄金戒指,她认得这戒指,这是十年前他们两人环岛旅行时,他在南部一家银楼买的。当时他半开玩笑地说要把这戒指套在她手上,作为结婚戒指。
「你还留着这个戒指?」
「当然,这是我要送给妻子的定情戒指,当然得留着。」
丁拓为她戴上戒指,同时低下头轻啄她的唇。「找个黄道吉日,我们去公证结婚。」